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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呈蕴弯腰把花放下,垂着眼睛看甄薇的墓碑,站了一会儿,伸手揽过禾真的肩:“虽然知道你私下里应该看过照片,但还是想让你见见真人。” 握着肩膀的力气逐渐缩紧,禾真站着不动,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贴裤缝,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要神圣,神圣到禾真只觉得自己卑劣。 有在犹豫要不要坦白,只是李呈蕴没给他这个机会,在他试图开口之前,李呈蕴先松开他肩上的手,沉默着往山顶走。 海岛的山顶也没多高,是北方人瞧见都要嘲笑两声的程度,但高处的风比下面凉快一些,日头也更盛,偶尔能从石头台阶边上的繁密绿色里看见几株三角梅。 踩上最后一节台阶,禾真才看到藏在树荫下的平房,屋外摆着两把躺椅,头顶是面临死亡的葡萄藤。 李呈蕴先走进去,没多久,禾真听见老人干哑又愉悦的嗓音:“今天可晚了点。” 李呈蕴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微笑着说:“昨晚上睡得太死,早上没起得来。” 还和以前一样,禾真拉开椅子坐在对面,李呈蕴和他都擅长撒谎。 老人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艰难迈过主厅竖起的地砖,老太太把餐盘放在桌上。 她好像这会儿才注意到桌子对面多了一个人,她使劲扬有些耷拉的眼皮,盯了一会儿才笑着说:“还是第一次见你带朋友来。” “朋友再多也要分场合。” 李呈蕴帮她把餐盘里的菜拿出来。 “也是。” 老太太把炸好的素丸子放下,转身往厨房里走,“这地方不吉利,还是少来。” 摆在桌上的餐具只有一副,李呈蕴把筷子递给禾真,禾真接过来夹了一个丸子放进嘴里,很烫,猪油味也重,味道怪异但是并不难吃。 厨房里又出现碗碟相撞的响声,李呈蕴顺着声音开口:“墓园的山顶是不太吉利,所以老太太在这儿开了家店,希望能留住一个算一个。” “那块地砖是他儿子弄坏的。” 察觉到禾真的视线,李呈蕴喝了一口水说:“她儿子十六岁从这儿跳下去,她也就在这安了家。” 但禾真只捕捉到了奇怪的重点,他看着李呈蕴,不知道李呈蕴是不是也曾经想过在这里一了百了,最后又是不是被这个老人留住。 厨房里的声音停止,接着是老人缓慢沉重的步子,围着花头巾的老太太拎着塑料袋走过来,笑眯眯地把东西放在桌上,小声交代道:“免费送你们的,你们偷偷吃,可别被其他客人看到。”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李呈蕴很捧场。 打开塑料袋,里面平躺着两个布丁,橘黄色的外包装,上面画着卡通兔子,是超声经常打折促销的牌子。 撕开包装,乳黄色布丁散发着浓烈的糖精味,禾真低头咬了一口,是芒果的。 坐在对面的李呈蕴拿过里面的布丁,一点点撕开外包装,挤压软壳,乳黄色的果冻颤颤巍巍往外冒,溢出的汁水沾在指尖。 李呈蕴像是没注意,他低下头,嘴唇逐渐靠近。 动作比脑子更快,等禾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手臂越过桌面紧紧地抓着李呈蕴的手腕,李呈蕴的皮肤很热。 “布丁是芒果的。” 李呈蕴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他看着禾真,很轻地笑。 “我还以为你真准备看着我死呢。” 第65章 拐角厨房的噪音还在继续,禾真和李呈蕴面对面坐着,一个盯着红砖色墙面上的倾斜光影试图给心脏降速,一个持续蛊惑人心。 指针划过双位数,李呈蕴终于开口笑着问:“怎么不说话。”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禾真转过头看李呈蕴。 “你什么时候开始演的?” 李呈蕴左手拿着水杯,反问他。 阳光顺着上移,投在红砖色墙面的光影一点点摆正,禾真若无其事的咬了一口手里的芒果布丁,直到水果糖精的甜腻溢满整个口腔,才说:“昨天吧。” 李呈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喝了一口水,身体向后靠着椅背:“重新说。” 乳黄色的布丁被他咬出两个口子,坑坑洼洼的,握着塑料杯的手指用力又松开,来来回回几次,才重新抬头,坦白从宽:“接吻那天。” 这个答案好像终于让李呈蕴满意,他眼睛弯下来,夹了一个素丸子放进嘴里。 禾真看着李呈蕴,他原本想要问李呈蕴是怎么知道的,想了想又憋了回去。 也是,在装疯卖傻这方面,自己总是会被李呈蕴揭穿的。 安静吃完桌上所有东西,李呈蕴抽出两张红票子压在盘子下,禾真站起来走到门口,余光瞥见李呈蕴把没打开的芒果布丁拿在手里。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李呈蕴走在前面,细长的影子被台阶割成好几块。 再次走到墓园,这次禾真没跟过去,他站在树荫下等待,给母子俩留出足够的时间。 头顶的蝉不知疲倦,禾真又往上走了一步,这次李呈蕴完整地暴露在他眼前。 不止一次,禾真在想如果发现这一切的人是何萍,跳楼自杀的人也是何萍,他还能不能在面对李呈蕴的时候满眼满心都是晕眩的爱意。 比山还要高的坎,他不知道李呈蕴到底是怎么迈过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