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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琅将花放到徐阆怀中,又抽出发间的玉簪,一并递给他,“因着万物必有依凭,此簪可驱使甘露,将其与昆仑相连,不过,代价是,当你饮下甘露,就再也不能离开昆仑了。” 永恒的寿命,也是永恒的孤寂,还有无法逾越的、宛如囚笼般的地方。 徐阆想得很透彻,可楚琅已经表现得太宽容,他再不收下,就是拂了楚琅的面子了。 他皱着一张脸,接过了玉簪,在手里摆弄。 这花中的甘露不会顺着花瓣流下去,即使是抛起又拿下,甘露也不会溅出来一滴。 “我知道你梦醒后会去找白玄,所以我就不提了。”楚琅站起身,说道,“他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然而,我忧虑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若我想的没错,他大概……坚持不了多久。” 徐阆心头一跳,问道:“白玄,他到底怎么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如果白玄想告诉你,他会说的,如果他不想说,你怎么问也不会知道的。徐阆,我不过是一抹残影,你不过是一介凡人,就像你说的那样,即使什么都不做,旁人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指摘和苛责我们。”楚琅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我要走了。” 徐阆知道她总是要走的,不过没想到这样快,楚琅似乎向来如此,旁人都因她而惊愕,替她担忧惊慌之际,她却是全然不在意,拍拍身上的灰,转身就离开,毫无牵挂。 于是他只好这样挽留:“你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事情吗?” 楚琅想了想,留下了一句话。 出乎徐阆的预料,这话很平淡,也无关乎苍生,和摇摇欲坠的天庭也没有半点关系。 “照看好我的花”——楚琅只是这么说的罢了。 第259章 灰烬 徐阆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正拂晓。 他出了一身的汗,像条刚从水里捞起来的鱼,浑身湿漉漉的,?薄薄的里衣粘在身上,?让他感觉不舒服,又热又难受,抬手将额上濡湿的碎发拨开,手肘却又触到了一样东西。 含羞的洁白花朵就放在徐阆的枕边,?花蕊浸在晶莹剔透的甘露中,?并没有因为他的鲁莽而滚落,?不像是液体,更像是凝结的冰霜,覆在花朵中,不声不响地任他摆弄。 除此之外,?还有一根玉簪,?尾端圆润,和它的主人一般,?沉静而肃穆,?不施雕琢。 徐阆取下额上的毛巾,放进水盆中,然后将花和簪妥帖地收了起来,?起身去烧了壶水,?清洗了一遍身子,?换好了干净的衣服,顿觉神清气爽,久病初愈,甚至有点飘飘欲仙。 这时候外头已经亮堂了,?多日未踏出房门,徐阆这时候才发现雪已经渐渐地消融了。 他悄无声息地、跟做贼似的,轻拂花上未融的积雪,只盼它们来年能生得更好。 然后,徐阆将长袍一裹,气势汹汹地跑到玄圃堂,准备好好地问一问白玄了。 神仙其实是不用睡觉的,打打坐就行,而柳南辞纯粹是懒惰,就算是无事可做,他也不会选择打坐,而是挑在朔风呼啸,霜雪漫天之际好好地睡上一个几乎能贯穿整个冬天的觉。 来时是迈着大步子,虎虎生风,正当敲门的时候,徐阆却是放轻了动作,生怕白玄不按常理出牌,真的在闭目养神——毕竟,前些日子,白玄来看他的时候,精神好像不太好。 不过,白玄毕竟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早在他踏入玄圃堂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了。 所以徐阆只是敲了两声,很快,门内就传来了白玄清清冷冷的声音,叫他进去。 咯吱一声,他推开了房门,然后飞快地背过手去,轻轻将房门掩了起来。 白玄没有点灯,门窗又关得严严实实,投不进一丝光,徐阆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摸索着,凭着记忆挪到白玄的书案旁,拿火折子将一盏鲛人泪所制的烛灯点燃。 烛火摇曳,他借着这点光亮,终于看清楚了房内的一切。 确实和他初来昆仑的时候所见到的景象差不多,徐阆想,一片血红,刺得他眼睛疼,还有不断扭曲的线条,像是蛇一样蜿蜒爬行,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早在楚琅对他说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有了猜测,自己那时候看到的,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邪气”。 昆仑是灵气凝聚之地,同时也是邪气最浓厚深重之地。 当时,正好也是楚琅被邪气所吞噬,梁昆吾从她胸口取出古藤的时候。 这番景象,白玄也在人间的昆仑向他展现过……徐阆这么想着,倒并不是很怕。 他看见地面上摇曳的影子,张牙舞爪的,像盛放的、肆意的莲花,每一瓣都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花瓣如碗口,圆润光滑,尖端细长,微微蜷曲,在砖瓦铺就的地面上盘桓。 既然已经亲眼看见了,徐阆几乎可以确定,武筝和三青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白玄的身形隐在帘帐后,问道:“你已经痊愈了吗?” “差不多吧,和你说的一样,那不是简简单单的着凉。”?徐阆搁下手中的烛灯,说道,“我梦见了楚琅,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还将可以获得永恒寿命的甘露与玉簪交给了我。” 白玄试也不用试,料定他不会轻易饮下甘露,也对楚琅的举动并不意外,只是颔首。 “她说,那日是她被古藤的邪气所侵蚀,堕入深渊,所以你和梁昆吾才下了杀手。”徐阆摸了摸鼻尖,“说实话,原本我还以为我撞见了杀人灭口的景象,因此,我对你和梁昆吾总是抱有警惕的,等我们逐渐熟络起来之后,我又觉得你和他并非那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