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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秋在旁边看得明白,温展行本来只想缴械,紧接着就会替张蕊按住溯水枪的枪身。 想来他性子温和,知晓打人不打脸的道理,也不可能真对张蕊一个小姑娘动手。 哪想得到张蕊反应这么快,就算是快被抽到脸上也要反击。 然后,既接住了枪,胸口又遭受了重击的温展行闷闷地咳了咳,怔了一瞬。 方岐生已经挪到聂秋旁边的几步距离处看了半天了。 那口桃花做的糯米团子总算是被他咽了进去,然后他又从纸袋里取出最后一块儿又甜又腻的白色团子,本来是想递给聂秋,但是顾及着他们之后还要在比武擂台上大战一场,现在必须装作不认识,想了想,就没有给他,只能自己享用了。 聂秋微不可察地,在面具底下松了口气:他总算是逃过一劫。 毕竟那东西看着实在是太甜了,他吃进去之后,怕是腻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说话。 聂秋和方岐生这头在看戏,张妁和贾昭那头在思考该怎么劝架。 高台上,张妁沉思片刻,将核桃递给灵羲,“用这个去扔蕊蕊,她应该会清醒清醒吧?” 灵羲很快就将核桃推了回去,坚持说道:“我可不敢伤着少小姐。” 许久未开口的贾昭见状,说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主意。” 张妁有点惊讶,看了看贾昭,眯起眼睛,唇齿间泄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手中团扇晃了晃,便搁下了,微抬下颔,笑道:“夫君向来不插手张家之事,现在这是为了还我人情吗?” 贾昭顿时想起了当初在张妁房里的那场闹剧。 残香,琵琶,金簪,鲜血,即使是现在,他想起那件事仍然心有余悸,张口说了个“是”之后,就忍不住移开了视线,避开她灼灼的目光,定了定神,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张妁听罢,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将散落的鬓发捋到耳后,附身在贾昭耳边低语几句。 “不过,还不够还你欠的人情。”她说,“所以,虽然对不起蕊蕊,但是我不采用。” 温热的吐息洒在耳廓上,贾昭失神片刻,却在意识到张妁话语中的意思之后,霍然起身,又惊又怒,也不管什么礼节了,袖摆一甩,逃也似的离开了。 而温展行和张蕊这边,温展行吃痛,惊愕之中露出了一瞬间的破绽,正好就被张蕊看在了眼里,她完全不带犹豫的,莲藕似的白皙手臂锁住温展行的脖颈,脚下一绊,当啷当啷两声,溯水枪与清阳剑相继掉落在地,张蕊反身将温展行按在了擂台的台面上。 温展行在感觉到地面的冰冷触感后,张蕊的膝盖就死死地抵住了他的背脊,紧接着,将溯水枪钉在他耳边的两寸处,手也按了上来,力度不算小地卡住他的后颈。 “你对我手下留情?”她一字一顿,怒火中烧,骂道,“混账!你是瞧不起我吗?” 方岐生咽下最后一个糯米团子,意有所指地说道:“看来我跟她应该合得来。” 聂秋马上就意识到他这话是在影射自己,偷偷伸手过去,将手拢在袖袍底下,捏捏方岐生的指尖,很轻车熟路地小声撒娇道:“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嘛。” 他顿了顿,又解释道:“温展行他性格如此,基本不会下狠手,我和他可不同。” 温展行? 这名字有点耳熟。 之前,在霞雁城的时候,聂秋喝醉了酒,没来由地就说了句“正道的温展行,还可以”。 方岐生莫名警觉起来,暗自寻思,他们之前不会是有什么故事吧? 不过他没来得及问出口,因为擂台上张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温展行,开口说话!你是没长嘴吗?还是你不叫温展行?”张蕊恨不得一巴掌扇醒这个人,又耐着十二分的性子,重新说了一遍,“我问你,为什么要对我手下留情?” 半晌,温展行总算是开了口。 “我说过的,我本意并非是与姑娘兵刃相见。”他的声音有点颤,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耳尖泛红,“那个,张蕊姑娘,古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你能不能别离我这么近……” 张蕊“嘶”了一声,飞速退开,另一只手却仍然紧握溯水枪,枪尖就抵在温展行脖颈上。 “你到底是活在哪个朝代的人?”张蕊皱着眉头,说道,“亏你还是个剑客,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这种死板又固执的人,你的骨子里怕是都塞满了陈旧腐烂的繁文缛节。” 好端端的一个人,明明长相还算顺眼,怎么脑袋就出了问题? 见她拉开距离,温展行总算是能喘口气似的,脸色恢复了正常。 “你是我爹派来的人?” 张蕊说着,又想,不对啊,她爹应该是最讨厌这种性格的人了。 “姑娘误会了,我不过是途径此处,见到这种场景,路见不平,必定是要拔刀相助的。” 陈旧又死板,烂好人,爱管闲事,明明就是个愣头青,空费了这一身的武艺。 “既然只是路过的,就不要插手别人的事情。”张蕊拔出溯水枪,后退几步,说道,“我不想再跟你这种人多费口舌了,趁我现在心情不算太糟糕,赶紧滚开。” 温展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抚平皱褶,也将自己的清阳剑捡了起来,收回鞘中——他的发尾缠在了一起,乱糟糟的,就像是一株兰草上多了几只爬虫,看着很不协调,但是张蕊并不愿意提醒他这一点,她连多说两句话都觉得浪费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