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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看见雪豹在惊慌寻找,四周灵气便又是一震,缓慢在半空中凝出一颗圆滚滚的遥觑镜来。 与薛羽在归一峰火锅上头看见过的,单方面观看远处景象的遥觑镜不同,这块镜子显然可以做到两方之间互相看到。 于是在一尺来高的小遥觑镜中,岑殊雪衣墨发,正立在镜子另一头,微微皱眉向这边看过来。 “你……你们这是在何处?” 薛羽忙不迭将脑袋从染缸中提溜出来,也不知道自己一瞬间是在想啥,又猛地一低头,“哗”地沉进旁边的溪水里。 冬日溪水冻人得很,他还没把自己涮出个好歹来,便又觉得周围突现一团清冽冷气。 岑殊已经到了他后面! 修仙界其实本来是没什么练气、筑基之类的说法的,修士只是简单粗暴称呼自己为一重境、二重镜。 在“普罗米修斯盗火”之后,为了方便凡人更直观地理解每个境界之间的变化与差别,大家才集思广益,给每个境界加了名字。 修炼境界一共十重,其中七重境对应的就是合体期。 在合体期时,修士的元婴便能跟□□合而为一,元婴能到的地方,身体便能转瞬即逝。 而元婴其实就是人之意识的具现化产物。 因此合体期后的修士其实可以……瞬移。 在天衍宗里岑殊也许是为了顾念一下同门的面子,好歹是飞来飞去,让人能看着他来,看着他去,对于岑殊来说也算是颇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可现在似乎完全不需要如此,他想来,便心念一动直接落在了薛羽身后。 岑殊现在是什么修为他不清楚,但现在来看,肯定过了合体期了。 薛羽腰杆一挺直直立了起来,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背上一甩,干笑着打招呼:“师父——不是,师尊——您、您不是要闭关半月吗?怎么才七天就出关了?” 他细细往岑殊面上瞧了瞧。 那人依旧是一副苍白面容,也不知是因为山下阳光好,还是因为这一周的闭关卓有成效,岑殊此时看起来面颊上倒是有了点血色,白得没有那么病态了。 然而人家根本没理会薛羽的寒暄,直接从旁边地上捞起雪豹抱进怀里,拧眉问道:“你在作甚?” 薛羽像是带别人家孩子干坏事,结果被对方家长当场抓包一样又尴尬又无措。 他抠着黑乎乎的指甲缝干巴巴道:“洗头。” 岑殊的眉头皱得更紧,漆黑眼眸直直望向薛羽身旁那一缸同样漆黑的水里,那目光中的疑惑毫不掩饰。 薛羽提着嘴角勉力笑了一下:“头发,就比较脏。” 这纯属胡说八道,连薛羽自己都不信。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再糊弄糊弄这祖宗,却见岑殊忽然挑起眼皮,目光终于舍得跟他对上。 只一秒,薛羽浑身的汗毛又炸了起来。 坏了! 他的遮眼黑纱!没系上! 岑殊只要不是色盲,就必定能看出他的眼瞳异状! 果然,岑殊眼底浮上了些莫名神色,向他这边踏过一步,又以一个薛羽十分熟悉的姿势,伸出两根指头将他的下巴捏了起来。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此时正是晴天午后,冬日里少见的日光从头顶泼洒而下,落进薛羽莹蓝色的瞳仁里,像是倒映着碎星的一汪湖水。 而薛羽自己也十分清楚,以这样近的距离,岑殊也必然能将他竖立的瞳孔看得一清二楚。 岑殊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目光端详他片刻,轻启唇瓣:“你……” 薛羽在心里尖叫。 不会吧不会吧!他的马甲刚披上几天,不会这就要掉了吧! 第8章 008 这人刚说了个“你”就停了,像那天在御难峰广场一样静静垂眸,神色莫测。 薛羽的心就跟自己的小马甲一样,悬在半空中欲掉不掉。 岑殊虽然病,但不耽误身量很高。 薛羽被提着下巴踮着脚尖,这才堪堪到人家胸口。 在这样凝滞的气氛中,薛羽被迫仰着脖子,在岑殊手掌中瑟瑟发抖。但还好他现在尚存一丝丝理智,没让雪豹也跟着抖出一个共振。 一时间四下里十分静谧,连溪水流淌得都没有那么欢快了,只剩薛羽后脑勺子上的黑水雨帘似的哗啦哗啦往下泼的声音。 命运啊,就同时握住了两个他的咽喉。 薛羽没忍住咽了口唾沫,微微突出的喉结向上滚了两下,就蹭了蹭岑殊冰凉的指背。 岑殊蓦地一松两指,神情疏淡又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也不知是嫌弃还是责备。 薛羽:“……” 没等他磨一磨后槽牙,只见岑殊那只手又纡尊降贵地伸了过来,从薛羽鬓边撩起一细缕湿漉漉的污沉长发。 这人莹白指尖贴在一起轻轻一搓,薛羽发梢不知裹了多少层的粗黑染料便被他轻巧搓掉,露出其下雪白的一截儿。 岑殊眉心微不可查地一皱,停在薛羽发上的指节屈了屈。 霎时间,薛羽只觉得脖子一轻,头顶那种潮湿冷闷的感觉骤然消失——他头发干了。 然而岑殊只弄干了了薛羽的头发,没管他后背被黑水滴湿的衣服。 此时一阵风正巧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他后背吹来,吹在湿衣服上,那感觉简直是往人后脖领里塞冰溜子,一路从后心透到前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