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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宗帝再度被拒,简直没有当场大发雷霆,就算事后,甚至当着莹阳真人的面,也坚持要治林霄上一个抗旨不遵之罪,除非林霄上答应毁约,求娶莹阳,还是莹阳真人苦苦哀求,才让德宗帝息怒,没有追究林霄上的罪责,不再强人所难。 林霄上考取出身,即回原籍屡行婚约,真人没有毁人姻缘,却因心有所属而不肯屈就他人,以入道为名,回避姻缘,真人虽然不得良缘,却更加敬佩林霄上之品行,对他并无怨恨之意,而两人至此之后虽然时移日长,经裴相等举荐,德宗帝再度重用林霄上,授职其为校书郎,林霄上一直在京中任职,但真人却有意回避,两人没有再见。 莹阳真人便是这么至情至性,却心地善良,执迷也是她一人之事,她决不可能为了一己执迷而伤害他人,当年她虽然立志终生不嫁,日子过得却并无多少忧愁,而无论她对林霄上有多念念不忘,都再也没有干涉过他的人生。 只有十一娘,不,准确来说是渥丹知道,莹阳最后还是见了林霄上一面,那却已经是生死阔别的时候了。 第595章 再访林宅 十一娘知道林昔被捕一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莹阳真人的,与其让真人从旁人口中听闻,还不如由她去告诉,于是这日下昼,送走晋王之后,莹阳真人的车與便立即驶往宣平坊林宅,当沉钩敲响那两扇紧闭的乌漆门时,十一娘忍不住掀开一角竹挡,从这里看出去,宅子的乌瓦白墙,以及探出墙头那一枝枣树,似乎还是当年气象。 朴素,毫不张扬,不像是一处官员宅居,甚至比不过小商贾的门头。 德宗皇帝虽然贪图享乐而疏懒朝政,但他喜欢的臣子无非两类,要么就是能陪他吃喝玩乐的,要么便是勤奋能干的,能替他处理好这个国家大小事务,让他能够安心沉湎声色,是以德宗一朝,虽然也有如同英国公般谄媚奴颜的小人,却也不乏裴相、灵沼公等治国能臣,而林霄上,他是既能陪皇帝吃喝玩乐,又颇有才干的官员,也就不怪得因为拒婚一事狠狠开罪德宗帝,后来照样青云直上。 林霄上一生从来没有担任过御史之职,但他却以直言敢谏著称,他是德宗帝的近臣,不少面圣机会,德宗帝又不至于完全不问朝政,所以林霄上虽然不是御史,倒比御史更具告人恶状的机会。 德宗帝是个任性的皇帝,与他的父亲与祖父一样,最喜欢的事情便是赏赐朝臣居宅,但有臣公能奉迎圣意,往往大笔一挥,便赐豪宅阔院,根本无论官员品阶是否理当拥有匹配规格的居邸,比如当年有个翰林待诏,竟然被赐亲王旧宅,虽然也引起了物议,但德宗帝自有一套说法那王府的旧主因为心怀不轨而夺爵处死,家产操没,归属皇室私有,德宗帝用自己的财产赏赐臣公,难道还要受律法约束? 林霄上既然深得德宗帝亲重,论理早就该得一处豪宅,然而正是这位有回当面劝谏德宗,指责德宗帝不论功劳不依礼法随心所欲厚赏官员的行为大不妥当,是助长侫臣阿谀之风,更会埋下诸如贪赃枉法、奢侈成风的不少隐患。 也不知林霄上怎么引经据典,总之他暂时说服了德宗帝,所以他也没有获得厚赐,他的这处居宅,不过两进院落,甚至连花苑都没有,厅堂至正门的一方空地,却是种植了许多瓜果菜蔬。 还没等沉钩把门敲开,莹阳真人已经心急如焚地下了车,十一娘游离的思绪也就收了回来,当然寸步不离跟随,她扶着老师的手臂,感觉到轻微的颤抖,她便知道真人又再触景生情了。 十一娘其实没有见识过林霄上风采绝伦的时代,她印象当中的林舍人,是不苟言笑看上去颇显冷肃的,完全不似口口相传那般风流倜傥,故而那时她根本不信真人是为这么一个人甘愿独生,她更加愿意相信老师是不愿盲从世俗,若不得知心人,宁愿自在逍遥。 当然那时的她也并不抵触林霄上,只不过觉得倘若林霄上是流水无情,老师又何必落花有意,所以她一度固执的坚信,一切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 毕竟虽然林霄上早已迎娶旁人,那时的老师,却从来不曾消沉寂苦,她的日子也是有声有色的,不知引得多少女子羡慕,羡慕这样的洒脱恣意,都说好比莹阳真一般,才算不负年华。 吱呀一声门响,探出中年仆从一张惊惶的面孔,却显然是认得访客的,于是更加手足无措起来,不知应当先将访客迎入,还是匍匐跪拜,那男仆身后,立即又有一个看着精干爽利的仆妇走了过来,十一娘还记得她,许多年前的那个清寒月夜,正是她陪着林霄上的妻子蓝氏突访上清观。 这仆妇一见莹阳便双眼泛红,一屈膝盖便要下跪,被沉钩及时扶住了:真人听说贵府之事,特来探望蓝娘。 仆妇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边在前引路,一边哽咽说道:郎君入狱,主母惊急,取出德宗帝当年御赐玉符,欲入宫求见太后为郎君申冤,那玉符可是德宗帝御赐呀,可是一再强调能为入宫凭符,这时却也不管用了,主母无计可施,只好在丹凤门前跪候,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宫中无诏见之令,主母心灰意冷,可又哪能看着郎君被污为逆谋罪人,一狠心,便一双耳朵都割了下来,反而却被宫卫驱逐,如今主母也不愿请医疗伤,只称郎君若有好歹,她也万万不能苟活,就算去至幽冥地府,也无颜再见郎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