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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少监也是一脸懊恼:谁让我当初就听信你一面之辞,竟直接将那卜奏呈上!我才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罢,事到如今,只能孤注一掷,我有一相好,就在这坊里,你今晚暂且去她那一避,待明早宵禁一解,趁圣人尚未决断之际,赶紧潜逃,千万不要落人活口! 朱邛别无他法,好在他只是寒微出身,没有家族牵挂,不过是带着妻室儿女逃亡而已,又兼这时已经乱了章法,只好听从计划,以求搏得一线生机。 然而他却不知,当举家夜逃之后,上司兼邻居罗少监踱步在一墙之隔,却微微一笑 太后的嘱咐总算完成,待明日,大理寺奉诏却扑了个空,冯薛二相嫌疑更重,民怨越发沸腾,而朱邛迟早都要落网,更不说朱邛一逃,余格暴露无遗,那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一入牢狱,不怕不会招供! 替太后办成这桩大事,即便自己寒微出身毫无根底,今后也大有希望摆脱这司天台而跻身要职,前程一片大好,怎不让人欢欣鼓舞! 也就是在此日夜间,薛公薛子瞻好容易盼到长子薛谦归来,在他往常静居的院落,几个成年子侄显然已经心急如焚,尤其薛三郎薛齐光,一见父亲满面灰败垂头丧气的神色,更觉肩头有泰山压重,迈步之时,险些踉跄跌倒。 第249章 众力推墙倒 一日之间,两起事故,薛谦这时当然也想到一切果如陆离所料,他们正中太后陷井,如今民怨沸腾,简直将四年前汉州之厄锁定在他与冯伯璋两人身上,薛谦哪还有从前自信,更不说事发后,太后党立即发难,今日韦毛两个先锋悍将在紫宸殿慷慨呈辞,力谏严察刘渡贪昧案,最终若不是圣人谎称不适,他与冯伯璋几乎被逼得当场引咎挂冠! 懊恼是一方面,心虚又更占上风。 因而面对老父与兄弟,更兼子侄,薛谦一揖拜倒:谦一念之差,此时只觉无颜以对。 薛子瞻一声长叹:起身罢,如今说这些也没用处,我且问你,接下来意欲如何? 几乎是被薛陆离扶入厅堂的薛齐光,这时自己忐忑不安,却依然抑制惊惶与陆离一左一右将薛谦掺扶入坐,齐光借着灯火映照,瞧见父亲那斑白鬓发,不由得又是一阵辛酸。 父亲自幼教导他,为人应当忠耿修德,凡事力求无愧于心,父亲多年来也是以身自则,然而当裴郑两族遇祸,数月间动变连连,父亲昭雪心切,才至于急于求成可他正要替父亲分辩两句,手臂却被一掌握紧,侧面即见堂弟陆离冲他摇头。 就是这一犹豫,齐光已听父亲说道:事到如今,唯我独担过错,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让圣人声誉受损。 齐光心里焦急,就要插嘴,臂上却受更重一握,陆离已经抢先一步:世父,倘若你真如此行事,便是将薛氏一族带入万劫不复,起初种种努力故布迷瘅,皆为无用功,非但不能替裴郑两族昭雪,咱们一族,也只能坐等太后斩草除根! 薛谦茫然之间侧目,看向烛火映照下,陆离那张依然苍白的面孔。 陆离迎视,语气沉稳坚定:世父若这时还不信侄子之见,不妨再等几日,侄子断言,冯伯璋必然会将罪责尽推世父承担,到那时,世父许才会相信冯伯璋早存歹意! 薛谦尚想反驳,然而这时因为大受打击的心态,他几乎已经心力交瘁,也只徒劳般地翕动嘴唇而已。 收买司天丞朱邛一事,世父早已知情罢?陆离平平静静问道。 薛谦闭目。 薛子瞻长叹一声:你竟然你知不知道,一旦收买作伪,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本是光明正大,可用这等阴诡手段 世父,如今不妨直言,当初是通过何人收买朱邛?陆离眼见祖父情绪激动,接过话题冷静询问。 是余格。 余格如今虽在吏部,直接上司是柳誉宜,顶头上司是灵沼公,然而此人却是薛谦直接荐举!不过当时向薛谦举荐余格之人,便是冯伯璋。 世父与冯伯璋这官司可有得打了。陆离微微一笑:世父,事到如今,你可愿听侄子一言,万万不能认罪,也莫想着一力承担,否则,多年筹谋隐忍才是真正毁之一尽,世父如若还不信冯伯璋心怀歹意,暂时保持缄默也不要紧,可到冯伯璋率先出手,世父势必要与冯伯璋据理力争,至于圣人,世父大可不必担心,他是天子,又为太后所出,太后不可能让天子背黑锅,所有罪责,也只会由世父与冯伯璋分担,差别不过轻重而已。 可我与伯璋倘若一齐获罪,圣人再无助益! 陆离听了这话,实在忍不住一叹:世父,倘若圣人英明,这四年过去,也不会造成如今局面了。 倘若四年之前陆离说这句话,势必会让包括祖父薛子瞻在内的人都觉得震悚,然而事态发展至此,薛家众人竟都缄默不言。 因为所有的人几乎都已经明白,其实铲除谢饶平与毛维根本不需利用刘渡,关键是天子是否决心力阻太后涉政!倘若不是天子瞻前顾后拖泥带水,薛谦也不会被冯伯璋说服包庇刘渡,从一开始就踏上歧途。 世父,家族存亡全在世父一念之间,还望世父三思。陆离最后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