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温僖贵妃在线养老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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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美好,似乎只有落在纸上,才能永远地保存下来。 他才驻足门外,未敢踏进那一步,是怕倘若他进去了,就会打破那镜花水月一般的美好。 他已失去了许多许多,又将在失去一位本盼望相携白首的“妻子”,对还拥有的东西,便格外的吝啬。 赵昌看出他眉眼间深藏着的、数日未散的惆怅郁气,垂首应“嗻”。 任是人间帝王,九五之尊,也有两件掌控不住之事。 一是生,二是死。 所以任他坐拥天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意的人一个个地离开他。 幸而帝王心性已成,纵是悲切,也总记得江山为重、大局为紧。 不知是幸是不幸。 关于阿灵阿的这门婚事,海藿娜早已与法喀沟通过,听敏若说起时,法喀也并无惊讶之色,只是道:“是否急了些?” “皇贵妃的身子不大好了,希望能看着妹妹出嫁,了却一桩心事。”敏若未与法喀解释得很细致,只隐晦地道:“四格格怕是不得佟家的重视,皇贵妃说一应嫁妆奁产自有她来出,四格格也会从畅春园出嫁。告诉阿灵阿,他们成婚之后,也不要与佟家搭关系,只做寻常亲戚一般走动便足够了。” 法喀到底是官场上历练了两年的,听出这其中有不对,迟疑一下,道:“可是皇贵妃与佟家生了嫌隙?” 敏若注视着他,无声地示意。 法喀明白过来,道:“我会让阿灵阿好生待佟家四格格的,姐姐您就放心吧。” 临走前,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对敏若郑重地低声道:“姐姐,我只愿你在宫中健康平安、欢喜度日,圣眷、前程,自有我们在前朝拼,你只要平平安安地,知道你过得欢喜,我才放心。” 敏若没想到他忽然走煽情路线,还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不禁莞尔,顺手揉了把他的大脑袋,“你的心意,姐姐都知道。放心吧,我在宫内多年,自有安稳处身之道,自然也过得欢喜。你们都不必为我忧心,同样,你们在外头也要好好的,我才能省些心。” 法喀撇撇嘴,道:“姐姐你只操心我和海藿娜……还有你未来的小侄儿小侄女就够了!颜珠他们自有我和海藿娜来操心,姐姐你就别想他们了,怪费心力的!” 快要做阿玛的人了,还是怪小气的。 敏若忍俊不禁,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快让我瞧瞧,哪家酿醋的坛子破了!怎么一股子酸味?” 法喀在敏若面前一贯口无遮拦,被敏若揉揉戳戳打趣也都习惯了,并不在意,只戴好自己的官帽,轻哼了一声,“钮祜禄家的!我走了,姐姐保重,下次有机会再来看您。” 见他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敏若弯了弯眉眼,叫兰杜将预备给海藿娜的补品、衣料取了过来,好在法喀还没“丧心病狂”到与自己媳妇争风吃醋的地步,将东西接下,谢了恩,跟着太监出去了。 送走法喀之后,敏若在延英楼二楼,望着窗外园子远处的景致出神许久。 下晌天气凉爽的时候,她吩咐:“去皇贵妃那,请五格格来,就说我新得了好云雾茶,请五格格来一起品鉴。” 兰杜知道她大抵是有什么话想与黛澜说,利落地答应下来,出去安排。 黛澜过来的时候风已更清爽了,敏若坐在窗边,已沏好了茶,自斟一钟缓缓啜饮,眼睛望着天边,还沉浸在黄昏风景之中。 “娘娘,”黛澜轻声唤她,“听说您新得了好茶?” 敏若点点头,“我弟弟送进来的,坐下尝尝。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诶。”黛澜应了声,在她对面落座。 敏若知道黛澜也是行事干脆爽利之人,便并未多绕弯子,而是直接道:“你若是不想入宫,想出家清修,去过清静日子。我有转圜的法子,皇贵妃也会成全你的。” 黛澜来之前已隐隐有了些预感,真听到敏若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轻轻扬了扬唇角,“您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你的心,何曾为这天家权势、巍峨皇城停驻过?”敏若轻轻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听我一句劝,佟家并不值得你牺牲余生。如今皇贵妃与佟家反目,皇上日后对佟家也必不如前,佟家几个男人都不算很有本事的,没了圣心偏爱,在朝中站不住脚。你若是对佟家心怀怨愤,就只管静静地,等着看他的下场吧。” 她话说得看似直接,但其实为了隐藏她清楚皇贵妃与佟家的恩怨、黛澜与佟家的恩怨这两件事,言语间也有隐晦模糊之处。 黛澜顿了两瞬,却忽然嗤笑一声。她抬起头,目光清正、昭昭朗朗地看向敏若,郑重道:“那不够。我恨佟国维、恨隆科多,只有亲手将他们从春风得意处撤下,才能了结我心中的愤恨。 我想求清静,可心中恨意一日不平,就永不可能真正清静。至于入宫……在宫内,能过得怎样,全看我想怎样,我若求清静,在哪里不是清静?入宫,也只是换了个地方炼心罢了。而且——” 她目光郑重地看着敏若,“对于皇上而言,我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外人眼中,与敏若几乎不相上下的出身,出身之外,性情冷淡、权欲淡泊、无法生育,恐怕普天之下,康熙都再找不出一个比黛澜更合适用来平衡后宫的高位嫔妃人选了。 敏若不喜宫权,他就不会再立一位掌管宫权的贵妃,两宫同样不好权的贵妃才能相互制衡,不然成日东风压西风、西风压东风,后宫也消停不得。 两宫贵妃之下,有封号的四妃掌管宫权,四人之间相互制衡的同时,又受到两位出身高门的贵妃的压制无法行事放肆。 这就是在康熙心里,没有一个主事之人后的后宫的理想状态了。 第九十四章 敏若听到这里,便知黛澜心意已决。 她叹了一声,道:“是我狭隘了。你说的不错,在何处不能过得清静,一切端看本心罢了。” 之所以有前言相劝,不过是因为她觉得黛澜仍有选择的余地,有她帮助、皇贵妃成全,黛澜本不需要一生都搭在这人心浮躁尽是权欲争端之处。 她本想送黛澜一场自在,让黛澜能够随心生活,如今看来,倒是她狭隘了。 黛澜忙道:“娘娘何必如此说,若无仇恨在心,执着缠身,能处一清静地,隐居山林中,静心问道修心,也是我心之所求。不过我心有执念,便是离去了,也静不下心,不如留下。” 敏若道:“那往后岁月漫长,咱们慢慢做伴吧。……得了新鲜的青梅子,洗净用糖腌渍过后,与青桔干、陈皮、甘草同用蜜浸,现已腌渍了四五日,略入些滋味,用水点来冰冰凉凉地喝着最好;或者用清茶沏,滋味也不错。能清热消暑,健脾开胃,你带回去喝吧。阴虚气燥之人不宜服用,皇贵妃喝不喝得,你得问问太医。” 黛澜点头应下,眼中有几分笑意,道:“您的卤梅汁做得最好,我虽按您的方子试了几次,总觉着不是那个滋味。” “蜜要用浸过的槐花蜜,才最是清凉,又隐有花香。别的好像也没什么诀窍了,做这些吃食,一是为口腹之欲,二是以此消遣,做得用心,吃着自然也就顺口了。”敏若啜了口茶,黛澜静静听着,她不笑时,天生好像就是清冷出尘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清清冷冷的,唇轻轻抿着,愈显得不好接近。 此刻她眼中隐约的笑意,让这座冰山山巅上的冰雪微融,敏若忍不住看了两眼,不禁暗叹,黛澜的母亲也不知是何等的美人,黛澜与皇贵妃、茉雅奇毫无相似之处,可见这副美丽面庞中,佟家的基因并没出什么力。 没出什么力才好,若黛澜真有几分佟家人的面孔特点,还恐是佟家的基因污染了人家好好一块净土。 康熙赐婚的旨意一下,稍微敏锐之人都察觉出了皇贵妃、康熙与佟家之间的复杂怪异之处。 后宫嫔妃有想得多的,然而见康熙对皇贵妃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关怀每日必探,皇贵妃那边又一切如常——甚至她的精气神好像比前一阵还好上不少,她身边的宫女们忙着为茉雅奇操办嫁妆,她偶尔来了精神,还会吩咐指点一二。 而茉雅奇更是平静得很,对不能回家中待嫁之事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每日忙着缝制绣品嫁妆,只偶尔有人打趣时,才会露出几分待嫁娘的羞怯。 正常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在没过几日,佟夫人气势汹汹地杀进了畅春园,直奔皇贵妃院内,才叫大家有了种“真实”感。 终于来了呀。 敏若甫一听见动静,便兴冲冲地叫兰杜她们为她梳妆打扮,她要去看热闹……啊不,救场。 皇贵妃的身体毕竟不好,情绪一个激动可能就会出事,黛澜的身份上天然受佟夫人制约,现在也还不是她和佟夫人撕破脸皮的时候,也难免束手束脚。 敏若就不一样了,凭她的身份,她就是正大光明地给佟夫人没脸,只要康熙没二话,外人也不敢说什么——而如今,康熙正是对佟家不满最重的那个人。 他又知道敏若一贯看不惯佟夫人,从前他对佟家还有眷恋之情时敏若尚且正大光明地在他面前说对佟夫人的不满,他都没说过什么,如今,敏若就是把巴掌扇到佟夫人的脸上,康熙又能哼几声? 嘿嘿,她就是喜欢看有人恨她恨得要死又干不过她的样子。 兰杜了解她的性子,心中虽有些无奈,却也乐得见敏若开心,于是麻利地取来了新裁的罗衫、精巧的头面,服侍敏若更衣上妆一番。 时值炎夏,天气炎热,敏若着薄薄一件素绸衬衣,外罩水绿杭罗氅衣,氅衣上由下向上绣出一树清雅梨花,点点月白铺落在水绿之上,宛若碎玉琼珠,清雅淡逸,部分花芯上点缀点点米珠,更添端雅高洁之气。 乌油油的发盘做包头,戴一只青玉七凤口钿,每只凤口衔垂水滴形蓝宝石,湛蓝宝石颜色浓郁,乃是法喀旧年在罗刹国所得,串接蓝宝石与凤口的是一条条米珠串,米珠不算昂贵难得之物,寻常百姓之家也会有一两件米珠点缀的首饰,但若通身上下所用之米珠均是浑圆天成、光泽上等、大小相近,便很珍贵难得了。 敏若打扮好,对着清晰的西洋镜照了照前后身,又觉着这样低调的炫佟夫人未必能直接感受到,想了想,又带上一对东珠耳坠,浑圆有莲子大的珍珠以银丝链串做坠,贴耳垂的银掐丝花托上镶嵌着颜色浓郁的蓝宝石,隐有冷光,压着圆润典雅的珍珠,更添清冷高洁之气,更合这夏日。 敏若带上玉镯,压襟以翡翠碧玺珠串,轻敛眉目,不怒自威,对着镜子仔细看了一会,自觉一身高贵冷艳的气质,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轻扬下巴,雄赳赳气昂昂地一挥手:“随我出征!” 兰杜忍笑,兰芳却兴奋地立刻应道:“是!” 兰杜一时无奈扶额,随敏若出了正殿,唤冬葵来,二人低声交谈几句,不多时,敏若“出征”,只见十数名衣饰整洁端正恭谨的宫人跟随步辇浩荡前行,摆出整套贵妃仪仗来,又有兰杜、兰芳、迎春、冬葵四人拥步辇而行,真是浩浩荡荡,威严万千,令人望而生畏。 敏若平日出行顶多随身带二三个人,少有这样大的阵仗架势,一路所过之处,嫔妃听了宫人的惊叹都忍不住出来看,便是得给敏若行礼也认了。 欠身待仪仗过去,宜妃与郭络罗常在道:“贵妃这是要做什么?气势汹汹的,寻仇去?” 见她激动又兴奋的样子,郭络罗常在心有无奈,拉她转身回了院中,“今日佟夫人进来给皇贵妃请安了,瞧着,贵妃也算是往皇贵妃那的方向去的……贵妃素来瞧不上佟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我说,佟夫人也是忒张狂了!做个国舅夫人,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往日见了我,也是一脸傲慢,那回还生受了姐姐你的礼!就该让贵妃治治她呢!”宜妃愤愤不平地道。 郭络罗常在眨了眨眼,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道:“从前是佟家势大,又有皇贵妃撑腰,咱们不得不退上一步,可往后……谁让谁可就难说了。” 宜妃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对上她“天真无邪”的模样,郭络罗常在心内无奈更甚,叹道:“皇贵妃直接求皇上给四格格与贵妃家那小子赐了婚,又坚持让四格格从自己身边出嫁,你真当皇贵妃是舍不得妹妹啊?她那是在表示对佟家的不满!等着吧,往后,佟家可有得热闹了。” 宜妃还是没太听明白,见郭络罗常在若有所思的样子,又不敢细问,委屈巴巴地转过头,看了眼恬雅,抱着几分侥幸心理问:“你明白了吗?” 恬雅却蹙着眉,轻声道:“皇贵妃此举,意在向皇父表达她对佟家的不满!皇父待皇贵妃情重,日后佟家所得恩遇怕再不能如从前了。 ……皇贵妃多年来倾力扶持娘家,便是佟家早早要送女入宫侍疾,意在皇父时她也没与佟家闹翻,如今忽然这般行事,可是佟家又做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 在宜妃心里,与郭络罗常在相比,恬雅说得还算是人话,她勉强听懂了,虽然因为恬雅都比她明白这一点而略受打击,却很快笑了起来,“甭管怎么,皇贵妃与佟家闹掰了就是好事!这些年仗着皇贵妃佟家才能耀武扬威,还不好生讨好着皇贵妃,总想拿捏一二,天底下的好事都要叫他家占了不成?” “我只怕……”郭络罗常在话到嘴边,看了眼宜妃庆幸的样子,又将话都咽了回去,只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只怕,皇贵妃这般,不是因为佟家做了什么,而是所余时间不长,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如论如何,宜妃是皇贵妃提拔的,承乾宫旧人出身,这些年翊坤宫依附皇贵妃,在宫内也安稳立身。若没了皇贵妃,恐怕日后要沾染的风波更多了。 她这妹妹,却还是这没长大的样子,真是叫人忧虑不已。 如今有她在,尚且能护持一二,可若有一日,她不在了呢? 她的年岁与皇贵妃相仿,如今见皇贵妃身体日益衰败,她也难免多思,心里不大好受。 恬雅担忧地看了额娘一眼,走到她身后,低声唤:“额娘!” 这母女二人随后有如何一番交谈,外人不得而知,只说眼下,敏若带人浩浩荡荡到了皇贵妃院里,真仿若是来砸场子的一般。 皇贵妃身边的杜鹃见了就有点慌,罄音镇定地迎了上来,笑着道:“贵主子您来了,皇贵妃正与夫人在里头说话呢。” “你家四格格和五格格呢?”敏若扶着兰芳的手下轿,挥手示意众人免礼,一面问。 罄音正欲答言,却见黛澜从院内走出来,站在门下冲着敏若欠了欠身,“我在这呢。您请吧。” 黛澜猜测到敏若前来是为了什么,见敏若展翅孔雀一般的模样,心内只觉可爱,唇角微微扬起,道:“皇贵妃一早还念叨您呢。” 杜鹃听出是让敏若进殿的意思,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她虽一向抵触永寿宫,但这些年下来,也看出贵妃对皇贵妃并无恶意。这会若说园子中有谁能挡住夫人让夫人退却,除了皇上恐怕也只有贵妃了。 敏若保持着高贵冷艳的姿态,对着黛澜微微一点头,黛澜便恭顺地跟随在她身后,一行人再入院内,杜鹃忙在正殿门口通传一声,然后也不管里头有没有声音,便请敏若上前。 佟夫人一早来得气势汹汹,在殿内破口开骂,按理说往常这种时候皇贵妃应该已经将人遣出院子命人紧闭殿门了,今日院内一众宫人却都没动,甚至能清楚地听到佟夫人尖锐的骂声。 无非是说皇贵妃不孝、未曾将家里放在心上,难听的甚至有“当上了皇贵妃便自觉了不起了?岂不知没了家里的帮扶你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话她从前是断不敢对皇贵妃说出口的,后来因对皇贵妃有愧,更是从未说过类似的言语,今日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可见真是因为皇贵妃的釜底抽薪气急败坏了。 眼见皇贵妃身子不好,他们已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茉雅奇身上,然而皇贵妃先斩后奏给茉雅奇赐了婚,可不是叫他们的希望都破灭了?若只是如此,佟夫人还不至于气到这个地步,最叫她生气的,是在茉雅奇被赐婚之后,黛澜却一直没有安排,仍在皇贵妃身边伺候,甚至皇上还亲口赞她“至诚至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