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 第52节
顾九抿了抿唇。 可如果真像她猜的这般,凶手为何在别处将周志恒勒死后,还要抛尸于这么明显的地方? 还有那舌头。 凶手特地割下周志恒的舌头,粘上鱼腥来喂猫。这个举动应是对凶手有特殊意义。 泄愤? 顾九叫来几个学生让他们带路,寻几处平日能够偷懒的隐蔽处,最终在一处假山附近停住了脚步。 岩石高低相错,层次乱且有致,有清水从石块间潺潺流出。周遭种着许多罗汉松和山茶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将阳光遮了大半。 在假山深处,有一条狭窄逼仄的通道。恰好能容下周志恒那般体型的人。 顾九走了进去,视线细细地扫视着假山内部粗糙不平的岩壁。 忽然,顾九视线顿住。 一块锋利的石尖上,有几根极细的绸缎勾丝。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儿在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2-10-09 22:39:52~2022-10-11 01:4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儿在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王孙不归3 “王爷,好大一笔钱啊。” 顾九小心地捻起勾丝, 看了看,确定与国子监学生们身上穿的褴衫同属一种布料。 流衡还留在砚水湖守着尸体,顾九便让楚安帮忙过去查看周志恒的衣服上有无划痕。 她交代完, 一扭头,便见沈时砚站在自己刚才的位置, 静静地打量着那侧岩壁。 顾九走过去。 岩壁五尺左右的位置有个大窟窿, 里面并非实心,而是个狭小的空间, 从岩壁右侧的乱石堆空隙便可绕进去。 顾九回忆起周志恒的身高,估摸着比自己高一头。她在心中正比划着,楚安从砚水湖折返回来,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里才是凶手杀死周志恒的地方。 三更半夜,万籁俱静。 凶手提前躲在岩壁狭层的空处里,待周志恒靠近, 迅速用麻绳勒住他的脖颈,将人死死地抵在身后的石壁上。 周志恒来不及呼喊救命, 便被强烈的窒息感吞噬,他面色涨红,疯狂挣扎, 伸手去抓缠在脖子上的绳子,去挠躲在背后之人的手臂。 他就像一条沙漠里的鱼,嘴巴不断张合,拼命呼吸,想挣脱掉离他愈来愈近的死亡。然而随着时间的消逝,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浑身力气竭尽。 顾九看向沈时砚:“周志恒舌根处的伤口切面平整, 凶手将人杀死后,应是用匕首或是刀片等锋利且较小的东西,割掉了周志恒的舌头。” 顿了顿,她余光扫过旁人,压低声音道:“而如果凶手是国子监内部的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是几乎不可能彻底销毁金属凶器的,所以凶手应该把它暂时藏了起来。” 楚安皱眉:“国子监仅招收京都七品官员以上的子孙,且横街四周多是宅舍,换句话说,这儿的巡卫可比修内司强上百倍。” 顾九轻轻点头。 而且凶手既然能寻到这么隐蔽的地方,又能提前埋伏在岩壁夹层中,应该是对国子监内部布局十分熟悉。 是以,凶手是国子监内的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楚安问:“要去搜查各个斋舍和其他人的住处吗?” “没用的,”顾九道,“如果凶手真是国子监里的人,你觉得他会蠢到把凶器放到自己身边?” “那怎么办?” 沈时砚轻声道:“抓痕。” 楚安愣了愣,没听太明白:“什......什么抓痕?” 顾九看了沈时砚一眼,挑挑眉。 又想到一块去了。 见沈时砚但笑不语,顾九便将自己刚才的推测言简意赅地讲述一遍,然后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给楚安做示范:“假如有人从背后勒住你这里,你拼命挣扎时一定会有意无意地去抓凶手的胳膊,所以凶手的下臂处可能会有周志恒留下的抓痕。” “只不过,”顾九又一转折,“凭此想要抓住他,希望不大。” 楚安道:“为何?” 顾九道:“在发现周志恒是被人勒死时,我便观察过他的双手,指甲缝隙里非常干净。要么是周志恒没能抓伤凶手,要么就是凶手刻意清理过他的指甲。” “若是后者,那凶手应该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顾九抿了抿唇,“他既然能够想到抓痕这件事,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应对之策。” 虽是这般猜测,顾九他们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命人检查了国子监所有人的手臂。 不曾想,还真抓到一个可疑之人,那是个瘦弱少年,叫胡海业,经义斋的学生。 胡海业被带到沈时砚他们面前时,还在不停地挠自己的胳膊,皮肤上红斑连片,抓痕分明,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渗出鲜血。 顾九直直地盯着他:“过敏?” 胡海业胆子很小,适才听到要检查手臂上有无抓痕时,他吓得几近魂飞魄散,生怕等会儿自己解释不清楚。 听到顾九这样问,胡海业慌忙点头:“我……我痒,我昨……昨日……不小心……喝了……菊……菊花……茶。” 一旁的徐正替他解释道:“这孩子有些结巴。” 顾九却注意到胡海业动作间不经意露出的上臂有几块明显的淤青。 顾九拦住胡海业不要命似的抓挠,问道:“你这胳膊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胡海业面色涨红:“不小……心……摔的。” 骗鬼呢。 顾九见他眼神闪闪躲躲的,额头上还不断冒出冷汗,似是十分害怕。 她暗暗叹口气,松了手,没再继续逼问他这个话题。 “可有人为你作证?” 胡海业紧绷的肩膀瞬间软了下来,点点头。 沈时砚叫来他的舍友,几人口径相差不大。 他们昨日在食堂用晚膳时,胡海业不小心误喝了王伯阳的菊花茶,这才过敏。 楚安困惑道:“既然知道自己过敏了,为何不去看郎中?” 胡海业磕磕巴巴地为自己解释,他那儿有一贴药,本以为喝了便无事了,没想到半夜里胳膊上忽然起了红疹,又痛又痒,他怕惊扰舍友休息,便一直强忍着,想等到天亮之后再去找监丞请假。 “然后……” “然后却突然得知周志恒横死于砚水湖,国子监所有出口被封,所以你没能出去看郎中。”楚安道。 胡海业红着脸:“是。” 沈时砚让人先把胡海业带下去看管。 斋厅仅留下他们三人和徐正。 顾九沉吟片刻道:“现在虽然能确定胡海业是在周志恒死之前便过敏了,但很难判断他是不是故意为之。” 楚安恍然:“周志恒的死显然不是凶手临时起意的决定,若胡海业提前谋划好这一切,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假装误喝了王伯阳的菊花茶。等半夜将人杀死后,好借过敏说辞以遮掩周志恒在他手臂上留下的抓痕,来摆脱嫌疑。” 顾九点头,又补充道:“但也有可能是周志恒未能抓伤凶手。而胡海业恰好倒霉,撞上了此事。” 又或者胡海业过敏这事是凶手故意谋划,为的便是栽赃嫁祸。 现在线索太少,可能性太多,实在很难下判断。 一旁的徐正听得惊悸,迟疑片刻,还是决定为他的学生说话:“胡海业那孩子向来怯懦怕事,杀人这事……我觉得他做不来。” 沈时砚淡淡地笑了笑,没接话,只道:“徐博士,您觉得周志恒这人如何?” 徐正斟酌着言辞,认真道:“佑泉他性情随和,平日也没惹过是非——” 徐正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顿了顿,继续道:“以前有过赌钱的恶习,但后来他因赌错过了三年前的春闱,他父亲气得要拿刀砍他手指,在那之后便改了。” 顾九看了一眼楚安,长眉微挑,眼神示意:也错过三年前的春闱?倒挺巧。 楚安愣了下,无声地张了张嘴:怎么了? 顾九:“……”没法聊。 她收回视线,装没看见。 三人跟着徐正去了周志恒的斋舍,他的三位舍友皆正襟危坐于各自的床榻边,打眼一瞧,便能立马找到属于周志恒的床铺。 黄允、薛丘山、王伯阳和周志恒四人的床铺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排列。 楚安翻腾着周志恒的床铺,顾九则去查看他的衣柜和书案。 一开柜门,迎面飘来一股淡淡的酸臭汗味,顾九忍不住皱了下鼻子。 衣衫鞋袜乱七八糟地堆放在一起,顾九嫌弃地翻了翻,没找到除了衣物外的东西。 她又看了看周志恒的书案,与其他三人相比,简直乱得没眼看。 显而易见,周志恒不是个爱干净的讲究人。 顾九忖了忖。 这样的人,平日应不会特别在意指甲的干净与否。那尸体最后所呈现的模样,必然是凶手为之。 可若是如此,现在胡海业身上的嫌疑可就太大了。 思绪流转间,忽见楚安从周志恒床铺竹席下翻出一张薄纸。 楚安抖了下纸张,忍不住咂舌:“王爷,好大一笔钱啊。” 他将薄纸递给沈时砚,顾九凑了过去,神情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