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归霁/奶盐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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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钢琴曲中,如临其境,仿佛身处月光下的雪夜,听见命运化在风里的声音,那种温柔但破碎的美感,让人上瘾,又让人唏嘘,曲中享受沉醉,曲后回味起来,奇妙地有淡淡的忧伤蔓延心头。 不少观众眼眶红红,部分感性的甚至湿着眼睛,面上布了泪痕。 曲子弹尽,最后的琴声终了。 她指尖在渐消渐弥的尾音中抬起,落回身前,似乎是在平复心情,过了会儿,她才拎起金色刺绣礼服的裙摆,缓缓起身,高跟鞋踩着地板,在雅静的空间里发出轻响。 她走至舞台正前,面朝观众席,慢慢鞠了一躬。 观众在回味中无法自拔,直到看见她在台上的谢幕礼,现场如梦初醒,掌声骤响,热烈如潮,在华丽的音乐厅中久久不息。 苏稚杳唇边弯起清浅的笑容,望着黑压压的观众席,目光落到正中间的池座区。 那里有两个最好的位置空着。 这三年,她的每一场演奏会,视野最佳的区域,都会空着两个座位。 刚下舞台,苏稚杳就去摘耳环。 小茸抱着一件长款白貂大衣跑上来,披到她纤薄的肩上,呜声感动:“杳杳的表现力越来越强了,新专辑的曲子都好有感染力,我在后面都听哭了!” 习惯了她的花式吹捧,苏稚杳没放心上,只笑笑说:“别吹我了。” “真的,大为和里奥也哭了!”小茸回头,对着跟在身后两位壮丁挤眉弄眼:“是吧?” 大为接收到信号,倏地仰头望天花板,作出忍哭的表情:“我全程倒立,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 里奥捂住络腮胡,磨砂纸般的粗哑嗓音混杂抽泣声,哽咽得有模有样:“tears cover my face!” 苏稚杳被逗得一下笑出声。 他们三个就知道哄她。 “杳杳,全球巡演还有最后两站,在京市和港区,都是年底,阿森哥知道你不喜欢应酬,年前不重要的晚宴邀约都帮你拒了,巡演结束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小茸说。 苏稚杳应声,到更衣间换下礼服,准备回酒店,在保镖团队的护送下走出文化场馆。 十月份的拉斯维加斯,夜晚很凉,保镖成两列,拦开门口热情的粉丝。 大为和里奥走在最前面开路。 小茸引着苏稚杳跟在后面安全的距离。 苏稚杳换回常服,双手在大衣口袋里取暖,一见她出现,那些没抢到演奏会门票依旧赶到拉斯维加斯看她的各国粉丝们,高高扬举着应援牌,开始疯狂呐喊。 “小貂蝉!小貂蝉啊啊啊啊!” “杳宝!宝贝女儿妈妈爱你!!” “妹妹你好棒!《下雪了》好好听!新专辑好喜欢啊啊啊!!” …… 他们过分热情洋溢,苏稚杳口袋里的右手伸出来,朝他们轻轻挥了两下,眼中挂着柔柔的笑意。 二十四岁的她,不再是可爱蓬松的微卷发,现在她一头浓密的黑色直发,别在耳后,柔顺地披散着,风吹过发丝,扬起温柔优雅的味道。 过去总爱坦荡露出漂亮齿贝的灿烂笑容,在她的脸上再也看不见了,如今面对外界,她笑起来都是抿着唇的,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表现出礼貌感恩,和云淡风轻的温和,比起曾经,有了距离感。 小茸拉开保姆车的门,苏稚杳正要上车,目光无意间越过人群,望见远处一台黑色私家车,有道穿西服的颀长身影,矮身坐进了后座。 压抑多年的熟悉感,突然强烈地侵袭上心头。 苏稚杳不经意怔了会儿。 “杳杳……”小茸小声提醒。 苏稚杳回神,意识到是自己想太多,低应一声,敛眸迈上车。 车子开往威尼斯酒店。 苏稚杳靠着座椅,面向窗外,望着飞驰而过的夜景,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 不多时,小貂蝉全球巡演拉斯维加斯站的词条登上热搜,旁边的小茸宛若黑粉侦察机,低头不停翻着微博。 【杳妹艺术界顶流,演奏会门票开售三秒就售罄了,全球巡演都快结束了,我愣是一场没抢到!啊啊啊啊气昏古七!】 【听过小貂蝉的奥地利站现场,真的很绝!小甜甜萌妹是我对她最大的误解,这是什么绝世清冷美人呜呜呜呜】 【确实,小貂蝉现在的气质好清冷,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和以前好明显不一样】 【红气养人,给我女儿养冷艳了呜呜】 【感觉小貂蝉和贺老板分手后就没那么开心了……这是能说的吗(挠头)】 【靠,说到贺老板,罗西克里斯这狗比黑头子给老子死啊!贱不贱!!】 【克里斯死 10086】 【?????周sir和贺老板都是真男人,我哭死】 【三年之期已到,恭迎贺老板归位!】 【朋友们,本金融生毕业课题研究过罗西家族年报,克里斯和贺氏恶性竞争三年,名下资产连续两年负债率高达280%,够倒闭三回了,我不允许还有人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谢谢你功德侠!】 【同金融生!贺老板绝了,什么反收购,基金对冲,债券融资,做空……资本运作玩得太6了,我们导师上课都拿来当正面案例!】 …… 小茸正看得起劲,微信跳出陆森的消息,她瞧一眼,蓦地抬头:“杳杳,亚洲艺术盛典,你被评为年度实力音乐人诶!” “你档期冲突,阿森哥替你出席的,他刚刚说帮你领到奖杯了!杳杳真的好厉害!”小茸欣喜若狂。 苏稚杳这个当事人倒是很冷静,可有可无地应声笑了一下。 窗外夜空亮过一道闪电。 苏稚杳眼睫颤了下,本能直起脊背,几秒后,轰隆一声雷响,她的心跟着加速跳动。 片刻后清醒过来,这里是拉斯维加斯,不是港区。 苏稚杳心跳慢慢平缓,垂着眸靠回座椅。 三年了,他应该自由了。 回国后,苏稚杳先去了趟港区。 那天中午,她一身卡其色毛呢大衣,来到周家别墅。 “邱姨——” 邱意浓正在院子里清洗茶具,见到她,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笑意漾到眉眼:“杳杳来了,我去准备午饭。” 苏稚杳拿起椅子上的披肩,裹到她旗袍外:“您穿上外套,天都凉了。” “好好好。”邱意浓笑着,很听她话:“自己家,你看着坐,午餐很快就好。” 苏稚杳笑眯眯答应:“好。” 邱意浓进去别墅后,苏稚杳抱出布袋里的亚洲艺术盛典的奖杯,走进玻璃花房。 花房里,植物开得鲜嫩,簇拥在花花草草间的那架白色钢琴,曾经空荡荡的琴台,如今摆满了奖杯。 萨尔兹堡国际钢琴大赛冠军。 伊丽莎白皇后国际音乐比赛冠军。 第二十二届华沙肖邦国际钢琴赛冠军。 港区国际钢琴艺术节最佳演奏奖。 …… 这三年来,各大小赛事以及年度评选荣誉的奖杯,在钢琴台面上摆得满满当当。 台面还有一只红丝绒锦盒,里面是一枚一等功勋的五星金章。 苏稚杳挪了挪奖杯,腾出空位,将亚洲年度盛典实力音乐人的新奖杯摆上去。 望着这充实的画面,苏稚杳眼底融起笑意。 邱意浓在玻璃花房里多种了一种花。 低饱和度的烟紫色貂蝉玫瑰。 奥斯汀花型花期短,却被邱意浓养护得很鲜活,她换得也勤,仿佛是要让貂蝉玫瑰在这间花房里永远盛开。 苏稚杳蹲下,指尖轻轻拨弄了下花瓣。 一切都在变好。 可是心底有一块地方,好像怎么都填不满。 贺家别墅。 主卧的沙发旁,一台老旧的大红酸枝手摇留声机,唱针落下,划过那张定制黑胶唱片。 老式黄铜大喇叭里,钢琴曲的音符娓娓而出,悠扬在卧室。 正放到那首。 《下雪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取过台面的黑金手表,慢条斯理戴到左腕,掩住了腕部的刺青。 衬衫马甲外,不慌不忙套上西服,扣上一颗纽扣,修长指尖上滑,落到领带,微微拧紧一些。 坐凳上蹲着一只白茸茸的布偶猫,歪着脑袋看他,喵呜轻叫。 那只戴着银色尾戒的手落下去,在它脑袋上揉了揉,而后他在钢琴声中,走出卧室。 身后,那本厚重的硬质烫金《圣经》,正开着放在床头柜,看到那一页后未被合上。 这页密密麻麻的拉丁文中,有一句旁,有人用黑色钢笔写出了它的中译文。 ——不要惊动我的爱人,等她自己情愿。 别墅门前,停靠着一辆黑色商务车。 徐界替他拉开后座车门:“先生,收到管制解除通知,今日起,您可以自由出行了。” 贺司屿走出屋檐,抬头望向这片云开雾散的天光,徐徐合上眼,感受又一年冬天的风。 三年,到该收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