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狂徒 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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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宇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高中的时候,我妈和外公都想让我换学校,不希望我和裴卓当同学,更不希望我和裴鸣有接触,我或多或少能感觉到他们的态度与那件事有关,但他们都不明说。后来见我没和裴卓他们结党营私,反而与穆浩走得更近,也就放心了。” 彭德宇颔首:“你这小子,整天吊儿郎当的,倒是没长歪。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劝阻你,如果那起车祸真是裴先勇干的,你现在说你拿到了岑婉的数据,研发出了同样的设备,等你去缅甸做完人体实验,确确实实地证明了岑婉当年的设备没问题,那最不安的人会是谁?” “裴家父子。”虞度秋思路清晰,快速作答,“假如我的项目实验导致警方重新调查二十年的车祸案,那裴先勇就可能成为杀人犯,不仅他会被判死刑,对裴家来说也是灭顶之灾,他们将再次深陷舆论漩涡,永远扯不下身上的负面标签。尤其是裴鸣,他辛辛苦苦经营了十多年的形象,好不容易刚挽回点公司的名声,绝不会允许自己此刻人设坍塌,被人不齿唾弃。” 彭德宇诧异:“你都想得这么明白了,还要一意孤行?” 虞度秋咧嘴轻笑一声:“彭局长,您把因果关系搞反了,不是因为我搞这个项目,所以导致了危险。而是因为危险本就存在,所以我搞这个项目,除掉危险。试问,除了我,还有谁会砸钱重启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项目,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甚至是自己的安危来做实验搞研发,只为证明当年岑小姐的设备没问题?我不奢望您送我锦旗,但您起码该夸我一句舍己为人吧?” 彭德宇一时语塞。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欠呢? “……舍己为人……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崇高的想法。”彭德宇感慨,“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虞院士家出了个败家子,现在看看,倒是心肠不坏。” 虞度秋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两倍:“过奖了,您要是没意见,我就去拖裴总下水了。” 彭德宇眉头依旧皱着:“你等等,还有件事。” “嗯?” “你那个保镖……”彭德宇话到嘴边找不着合适的词,拣了个最概括的,“你不觉得他奇怪吗?” 虞度秋歪了下头:“他奇怪的地方多了,您指哪方面?” “从他的经历来看,柏志明虐待过他,也没给他多少经济扶持,为什么他还跟柏志明住在一块儿?这不符合正常受虐儿童的心理。” “很简单啊,他以前月薪才六千,咱们市的房价最低也要一万一平,他买不起房,住柏志明家省钱。” “……那柏志明死后,他为什么还要为这个虐待他的养父东奔西走地查案?” “因为自杀没钱拿,如果是他杀,找到凶手就能索要赔偿金了。” “……”这么简单粗暴的回答,显然不能令彭德宇打消疑虑,“可是,姜胜和刘少杰都在柏志明的洗脑下,对柏志明死心塌地,为什么唯独他……” “您怀疑的我都怀疑过。”虞度秋嘴皮子比他利索,抢先道,“我现在要用他,不想计较这些,等抓住柏志明了,案子差不多尘埃落定了,再跟他算账吧。” 彭德宇表情复杂:“你还挺护着他。” “哪有护着,顶多是有些偏爱罢了。毕竟他长得不错,身材也好,某些方面很合我胃口,昨天晚上我们……” “停停停,谁要听这些乌七八糟的!”彭德宇的耳朵遭到了严重污染,受不了地挥手,“得了,他的事我叫人去查,你自己多防着点裴鸣,有情况联系小徐或者小纪,别整天混不吝的,有点儿正经样!” 虞度秋嗯哼了声算是答应了,道了别之后便优哉游哉地出了会议室。 门外守候的男人靠在对面墙上,和他打了个照面——男人孤身而立,黑衬衣束在牛仔裤里,腰腹紧窄,长腿疏懒地斜支着。见到他的瞬间,乌沉沉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倏然而逝,很快又变得深不见底。 好看是真的好看,可疑也是真的可疑。 虞度秋心里默叹一声。 偏爱,或许不止是偏爱。 “怎么这个表情?他骂你了?”柏朝迎过来。 虞度秋顺势把脸一垮:“可不是,骂得狗血淋头。” 柏朝将信将疑:“是吗?刚才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还以为要跟你告我的状。” 猜的可真准。 “你没做亏心事,就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的判断力。”虞度秋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还没睡舒坦就被叫过来开了个大会,憋了一早上的起床气,急于找个地方发泄,“走吧。” “去哪儿?” “还用问?”虞度秋一脸“你怎么突然变傻了”的表情,“找你的前老板去,确保他会参与我们这趟送死之旅。” 第77章 裴氏珠宝有限公司原本位于平义市的cbd地段,鼎盛时期甚至豪气地包下了一整幢写字大楼,而如今随着家业没落,办公楼迁至了昌和郊区新盖的大平层,虽说看着还算气派,但内行都知道,这身家是大不如前了。 虞度秋提前致电预约,刚好赶上裴鸣在公司,就直接从警局过去了,半途中又喊上了赵斐华,柏朝问为什么,虞度秋高深莫测地一笑:“你太闷了,我需要一个口角生风的搭档。” 他们三个差不多同时到了公司大门前,来接他们的却只有裴鸣的秘书。 赵斐华八百度的近视眼灵活地一转,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立马开始拿腔拿调了:“裴总真够忙的啊,人在公司,也没空来接我们。” 秘书讪讪笑道:“裴总在开例会呢,招待不周,请您海涵。” 赵斐华十分同情地点头:“理解理解,生意难做嘛,是会操劳些。我觉得这样才好,要是像我们老板一样,什么也不用做,订单和投资自己涌过来,那就容易变得好吃懒做、失去上进心啦,再有钱有什么用,钱能买到忙碌带来的充实感吗?不能啊,还是你们幸福。” 秘书:“……”看那额角抽动的青筋,估计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虞度秋悄声对柏朝说:“这就是我需要他的原因。” 柏朝轻轻挑眉:“替你嘲讽?” “嗯哼,懒得费口舌、但又不吐不快的时候,斐华就是我的贴心宝贝。” 柏朝斜睨他:“你是开幼儿园的吗?见谁都叫宝贝。” “……”虞度秋噎了下,“……小柏眼狼,还挺会怼人,下次去见马斯克的时候,你来做我搭档。” 秘书领着他们一路来到老板的办公室门前,以泡茶为由,赶紧告退,耳根清净。 裴鸣的办公室布置得很商务风,真皮老板椅、红木办公桌,休息沙发……一切都彰显着身份地位。墙上还挂着一幅自己的肖像画,仿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色彩浓郁,神圣典雅,背后散发着一圈光辉。 赵斐华大开眼界:“这也太自恋了,把自己画得像个圣人似的。” 虞度秋托着下巴端详了会儿,摇了摇头。 柏朝问:“怎么了?” “我在想,那幅邮包里的画应该不是裴鸣定的,从这幅画来看,他的品味没那么差。” 话音刚落,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人推门而入,视线扫到他们,立刻热络地迎过来:“度秋。” 虞度秋点头:“裴总。” “私下里跟我客气什么,坐吧。”裴鸣没往老板椅那儿去,就在休息去的沙发处坐下了,十分随意。 但他的打扮一如既往地考究,即便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天,也一丝不苟地穿了西装三件套,墨蓝色沉稳深邃,衬得他气质凌然,就算下一秒要去联合国演讲,也不会被最严苛的时尚杂志挑刺。 相比之下,一大早被警方从床上拖起来的虞度秋就不修边幅得多了,前几天又染了遍色的银发凌乱地垂散着,松垮的衬衫穿得落拓不羁,和精英形象的裴鸣一对比,就是个标准的浪荡富二代。 去而复返的小秘书端来了茶水,裴鸣歉意道:“刚在开会,商讨下一季度该怎么提高营收,打算再开辟一条平价珠宝产品线,面向大众消费者,你觉得怎么样?” 虞度秋谦虚道:“珠宝生意我不懂,就不发表观点了。看样子裴哥接下来会很忙?还有时间陪我去趟抹谷吗?实不相瞒,我打算近期就动身了。” 裴鸣的茶杯滞在半空,诧异道:“这么快?我以为你至少要筹备几个月。” “时间不等人嘛,做完实验,就能知道产品还有什么欠缺的地方了,然后进一步完善,再做实验,这个过程恐怕要循环几十次上百次,才能将产品投入实际使用。就和你们的珠宝一样,需要打磨很久。” 裴鸣赞叹:“你真有钻研精神,难怪能达到如今的成就。” 旁听的赵斐华在心中默默翻了个大白眼。 虞大少有钻研精神?滑天下之大稽了,他都不记得有多少个项目是虞大少一时兴起,没几天就直接枪毙的了。 但有一说一,在脑机接口这个项目上,虞大少确实难得的认真努力。 裴鸣缓缓呷了口茶,思虑片刻,说:“行,我把后边的时间空出来,你定了出发的日子,提前两天跟我说就行,公司的业务可以暂时交给小卓打理,我离开个十天半月应该不成问题。” 虞度秋微笑:“有裴哥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这次纪凛也会陪我们去,确保我们的安危。” 裴鸣:“那地方我以前常去,没什么危险,不用劳烦警察吧?” 虞度秋无奈:“没办法,我现在还被警方监管着呢。” 裴鸣英眉浅皱:“度秋,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在你公司,我跟你说了什么?” 虞度秋乖巧道:“当然记得,我会小心他的。” “嗯,离他远点。”裴鸣瞥了眼他身后站着的男人,“你的保镖比警察可靠,还不如让他保护你。” 虞度秋笑意更开,像被戳到了某个愉悦的点:“是啊,细数我这几个月遇到的重重磨难,都是他助我脱困的。” 裴鸣突然峰回路转地补了句:“但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还是少去自寻麻烦。” 尽管裴鸣语气平和真诚,听着像劝告,但在已知其背后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后,这句话更像是委婉的威胁。 虞度秋付之一哂:“嗯,我有分寸。” 从裴鸣的公司出来后,赵斐华纳闷:“合着我就是来当背景板的?” 虞度秋上了车,陷进按摩座椅里,缓解忙碌了一早上后的困倦:“我也没想到,他上次在发布会上的心虚态度显然是不愿与我同行,我以为他这次会找理由推脱,所以才叫上你帮我一块儿逼他同意,怎么他答应得这么爽快?连有警察同行都没提出反对。” 赵斐华脑洞大开:“哇,你说他会不会和柏志明沆瀣一气,在那边设了埋伏,等着你们自投罗网,然后把你们一网打尽?” “可能性很高,柏志明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但那样的话,他留在国内更合适啊,也能远程联系柏志明,何必以身犯险?这不符合他谨慎的性格。除非……” “除非什么?” 虞度秋眼睛缓缓眯起:“可能性一:我们都误会他了,他其实是好人,与这些案子无关。可能性二:他是坏人,并且有了把握,能够应付我们的调查。” “我倾向于可能性二。”赵斐华道,“他们家在缅北做了很多年生意,又涉毒,可能认识些当地的武装力量,你悠着点儿。” 虞度秋微微摇头:“据我调查,裴鸣继承家业后,很少亲自去查看自家的采矿业务,更偏重于销售业务,未必继承了他爸的人脉关系。而且缅北局势复杂混乱,武装势力不停变换,以前交好的,现在未必存在了,需要花很多精力和财力去维护关系。裴家已经被抄过一次家了,裴鸣没那么多钱上供。所以,他如果要对我不利,顶多雇些不法之徒,我这次带的保镖数量足以应付了。” 赵斐华虽然不参与案件调查,但一想到只要抓住柏志明和凶手,自家老板就能安心回归生意,不再到处惹麻烦了,心情就瞬间明媚了:“既然危险性不大,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啊!” “估计就这几天了,等警察通知。”虞度秋手掌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赵师傅,开快点儿,这按摩椅还是不如床舒服。” 驾驶位的赵师傅连声答应。但从昌和区开回新金区,怎么着也得四五十分钟。 “你可以去我家睡。”沉默了半天的柏朝冷不丁道,说完好似也没期待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继续沉默。 虞度秋的眼睛却放出了光:“你家?柏志明家?” “嗯,就在昌和区,离这儿很近,十分钟到。” 虞度秋毫不犹豫:“赵师傅,听他指路。下个路口停一停,斐华,辛苦你白跑一趟,再见。” “…………” 半途被丢在大马路上的赵斐华对着车屁股狠狠咒骂了几遍后,忿忿地打车回了家。卸了货的车子笔直前行,十分钟后拐了个小弯驶入一片住宅区,便到了目的地。 虞度秋看见房子时,不禁赞叹了句:“嚯,你家比我想象中气派啊。” 柏志明曾是裴家的老员工,又养了几个儿子给自己打工,经济实力必然不会拮据,住的是昌和区的一套独栋别墅,早已被警察翻来覆去地搜了无数遍,有价值的线索统统搬空了,许久无人前来,家具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