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后遗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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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稚的脸色从方佳念出方案的第一个创新点开始,一寸一寸淡下来。 眼神冷漠如冰面。 不止像。 简直原样照搬。 都是职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方佳瞬间明白过来。 “他抄你方案了?” 岑稚并不能确定。 她白天很忙,策划是晚上在家构思完成的,贴了满墙思维导图设计草稿,参考书也堆在卧室书桌上。 按理说乔鸿没有机会看见她的策划设计,但他的核心要点又完全是照搬她的,顶多后期加工总结了一下。 见岑稚沉默地拧眉,洪怡清楚这次策划对她来说多重要,意味着她能否压下乔鸿成功转正。 想到这里,洪怡脑中灵光一闪,左右环顾,确定没有熟人,拉过岑稚,压低声音问:“会不会是老顾?” 这个猜测虽然有点阴谋论,但按顾兆兴那个德行,还真能做出来。 岑稚刚要开口,方佳的男朋友田宇突然想起什么,右手一拍掌心。 “啊,对!中午你俩不在,我吃完饭回去,看见乔鸿坐工位上开着电脑。我当时还纳闷这逼今天怎么没翘班,路过他后面,看他在跟老顾聊微信,一见到我就把窗口叉了。” 他当时挺奇怪,但也没放心上,现在想来指不定在聊什么。 抄袭这事儿已经八九不离十,而且极有可能是顾兆兴把岑稚的策划转给乔鸿,等到最后截止提交,选到总编那儿就板上钉钉,岑稚发现也晚了。 她一个实习生,拿什么和后台硬又跟领导关系好的主编叫板? 只能忍气吞声咽下去。 氛围一时间有些凝固。 大家面面相觑,互递眼色。 洪怡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佳犹豫片刻,率先伸出手拍了下岑稚的肩膀,小声劝:“要不这次就算了吧,以后还有机会……” 话未说完。 手背覆上柔软掌心,岑稚轻轻将她的手从肩上抚开,慢慢道:“没有下次,我会找顾主编问清楚的。” 她眼睛里的情绪很平静,方佳和她对视时,却仿佛见到不起风的荒草泽,扔下一点火星子就要燎原滔天。 - 岑稚在去主编办公室的路上,设想了很多可能会发生的场景,在心里列出不下十种应对顾兆兴的方案。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顾兆兴的不要脸程度完全超出岑稚预期。 “策划?” 顾兆兴坐在办公桌前,翻阅方佳送来的那份志愿者采访名单,淡淡地问,“什么策划?你没拿给我。” “我这里只有一份小乔的。”他抬起头,推推眼镜,从抽屉里抽出份装订整齐的方案,好整以暇,“是不是最近给你派的工作太多,你记错了?” 这演技精湛的岑稚差点都要自我怀疑了,最初的难以置信过后,她甚至控制不住地想笑,被气的。 太阳穴鼓鼓跳动,岑稚努力保持冷静:“我申请调监控。” 这句话说出口的下一刻,岑稚猛地意识到一件事。 杂志社领导办公室里是没有监控的,为了维护上层隐私,只在部门工位和编辑机房装有摄像头。 怪不得顾兆兴从发邮件改口到交纸质版,没有数据记录根本无法证明。 她的策划设计草稿和大纲都在家里,而今晚八点提交就要截止。 现在已经七点半。 “调监控?”顾兆兴将策划不轻不重地扔到桌上,署名那一页,乔鸿两个字明晃晃地印在最上面。 他抱着胳膊靠进椅背里,饶有兴致地打量岑稚,“你确定?” 这从开始便铺成一张网,等她自己乖乖地钻进去。岑稚再怎么沉稳也是大学刚毕业,象牙塔出来的小姑娘。 眼下情况对她太不利,岑稚搁在身侧的手指僵硬到有些发抖。 咔哒。 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 顾兆兴看见来人,眉间皱起一瞬,神色又变成无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来之前记得敲门。” 乔鸿无所谓地用脚踢上门,双手抄兜走过来:“她怎么在这儿?” “说你策划跟她一样,怀疑你抄她方案。”顾兆兴随手把采访名单折了折,丢到岑稚跟前,意味深长,“小岑,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要是没事做就多揽点活儿,明天志愿者社区采访,你跟着田宇多学学——” 他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什么叫不该说的话别说。” 顾兆兴话里的警告意味快要满出来,岑稚却像被提醒起什么,忽然转头看向乔鸿:“你的策划草稿呢?” 乔鸿:“什么草稿?” “你做策划不需要列大纲找资料吗?”岑稚耐心地重复一遍,“策划设计草稿,给我看一眼。” 乔鸿吊儿郎当地笑了声:“不好意思啊,我还真不需要。一气呵成懂吗,老子高中写作文连稿纸都不用。” “你是没写纸上,写微信里了吧?”岑稚盯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你今天中午在办公室开着电脑和顾主编聊什么?敢给我看聊天记录吗?” 乔鸿脸上果然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又被掩饰下去:“我什么时候跟主编聊天了?你他妈瞎编什么呢?” 岑稚不紧不慢地反问:“需要我把田宇叫过来当场对证吗?” 她的声线天生偏软,即使现在句句逼问也显不出什么威慑力。 眼睛却清亮锐利,牢牢盯住一个人时,会让人有种不好糊弄的心虚。 乔鸿听到这个名字,嘲弄的神色立马消散。但他很少被人这样审问,一时间烦躁不耐至极,不管顾兆兴递来的眼神暗示,直接把手机拿出来,指纹解锁点进微信,屏幕朝向岑稚。 “想看这个?” 岑稚目光刚定格在他和顾兆兴的那条崭新的聊天记录上,下一秒,乔鸿手指选中消息,长按,删除。 “如你所愿。”他收起手机,耸耸肩,“现在彻底没了。” ——嗡。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聊天记录被删除的瞬间崩断,岑稚气到耳朵里嗡嗡作响,指甲掐进掌心,白皙的手背青筋崩起,一字一句咬着牙:“剽窃他人知识产权是犯法的!” 乔鸿从进杂志社的第一天,就和岑稚分到一组。女生情绪稳定得如同一个木头人,再怎么招惹都不会生气。 难得见她这幅模样,还挺新奇。 他调笑似的“哦?”一声,无所畏惧的语气:“那你报警好了。” “——行了!”顾兆兴终于看不下去,冷冰冰地瞥乔鸿一眼,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把搞小动作拿到明面上挑衅人的蠢货,头疼道,“别吵了,我还有要紧事,你俩都回去吧。” 这句话不是打发人的借口。 是真的有事。 如果岑稚没来找他,他现在已经在总编会议室陪客了。 《汀宜今报》老社长半个小时前刚到杂志社,总编亲自接送。说是参观交流,其实和视察没什么两样。 谢怀榆早年在广电总局高层任职,后来被调到汀宜电视台刊行国内第一份综合类都市报,市里大大小小的报社杂志社都听他那边的风声行事。 近些年文化风气下沉严重,广电抓很严,一丁点不对劲就得立马整改。 不然《一周时新》也不会着急忙慌地选策划推新栏目。 右眼皮从乔鸿进来开始就跳个不停,顾兆兴越发觉得不能让两人久待,头也不抬地挥挥手:“抄袭不抄袭的你俩私下解决吧,别搁我这儿闹。” 话音刚落。 乔鸿没有关严实的门板再次被人推开,传来句不疾不徐的问话。 “什么抄袭?” 余光里顾兆兴明显僵硬下来,岑稚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声源处。 是位鹤发童颜的老爷子,一身熨烫得体的黑色唐装,袖口和领边压着如意云纹刺绣,有种风骨朗正的儒雅。 后边跟着《一周时新》的总编。还有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 他站在门下灯影里,个子很高,没怎么站直,懒散地用一侧肩膀抵着门框,低头按着手机给谁回消息。 光线交织着穿过他额前碎发,冷白的下颌瘦而窄,喉结上红痕暧昧明显。 电光火石之间,岑稚思路劈个叉。 ……不会是胎记吧? 谢怀榆慢悠悠地将屋内三人扫过一圈,背着手又问一遍。 “什么抄袭?” 他的语气称得上温和,表情明明也没怎么变化,但那种来自顶头上层跨级碾压的威迫感顷刻间笼罩过来。 办公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时间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把戏 察觉到氛围不对,总编率先接下话茬,以免场子冷下来:“兆兴,没听见谢老先生在问你吗。” 他站在谢怀榆身后,冲顾兆兴使眼色,“说说,怎么回事?”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被顶头上层听个正着,顾兆兴当即冒出一身汗,知道无论如何也得给瞒下来。 他很快维持住镇定,找到最完美的话术,不动声色地圆完谎,又笑着打上补丁:“年轻人嘛,是比较心高气傲一些,策划没被选上产生心理落差也正常,我会帮他俩调节好的。” 把锅整个打包甩给岑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