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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纪初夏再三说自己没什么问题,纪秋雨还是坚持来了医院,小姑娘一看到自己哥哥打了石膏的腿就红了眼睛,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满是病态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纪初夏心里难受,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安慰:“乖,我没事,不疼的。” 他已经在医院待满一个星期,坚持要求出了院,公司租的公寓不能再住,只能跟着妹妹回了家去。 他们家住在城市边缘的老旧胡同深处,斑驳的老房子,一个小院住了四五户人家,条件实在很不怎么样,这还是他姥爷姥姥去世后唯一留给他们家的一处住处。 纪初夏是本地人,但说白了也就只是有个本地户口而已,在进这个圈子之前,他家属于生活在最底层的本地穷人,母亲早逝,渣爹每天吃喝嫖赌根本不管他们兄妹后来也醺酒醺死了,他妹妹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体弱,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每天吃药跟吃饭一样,医院更是进了无数回,不换心根本活不过二十岁。 而他从十四岁初中毕业就出来赚钱,先是到处打零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十六七岁的时候被人带着开始在网络直播平台做男主播,唱唱歌卖卖萌,靠打赏给妹妹攒医药费,有了一点人气之后被挖进娱乐圈,虽然经纪人不是个东西,签的合同完全是在压榨他,但自从红了以后,靠着分到手的片酬和代言费,他也能供得起妹妹吃药看病,还能送她去学她从小就喜欢的画画。 所以无论如何,纪初夏都不敢丢了他的饭碗,哪怕是每天在外曲意逢迎点头哈腰装孙子,为了妹妹他就不觉得委屈。 回到家邻居李阿姨已经帮他们把晚饭做好了,李阿姨是个寡居的中年妇女,无儿无女,纪初夏因为工作性质经常几个月回不了家,只能拜托她帮忙照顾纪秋雨,按月给她一笔钱。他一直想多存点钱,条件再好一点就能自己买套房子带着妹妹一起搬去住,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得给妹妹存做换心手术的钱。 他做了好几年的演员,按理说这笔钱应该早就有了,要做的只是等医院帮忙找合适的心脏。偏偏在几个月前,他那消失了好几年的爹回来说自己欠下了一大笔的赌债,要他帮忙还,对这个他小时候家暴他妈妈,妈妈去世后又对他和妹妹不闻不问的爹,纪初夏是没有半点感情的,哪怕他被人砍了手脚甚至被追债的弄死了,他也不愿管,但偏偏他爹拿捏着妹妹来要挟他,纪秋雨还没有成年,监护权在渣爹手里,匹配到了心脏他也可以不签字不同意做手术,他甚至还嚷嚷着要去记者面前数落他的不孝,纪初夏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却不敢拿妹妹的安危去赌渣爹的人性,而且纪秋雨受不得一点刺激,他也不想哪天被追债的找上门伤了他妹妹。所以他帮忙还了钱,那一大笔的赌债耗光了他辛苦几年的全部积蓄,好在老天有眼,那之后没多久,渣爹便酒精中毒死了,再不能来拖他和妹妹的后腿。 纪秋雨忧心忡忡,饭也没吃几口,纪初夏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些,脸上挤出笑:“真的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你不是说我总没空在家陪你吗?现在不正好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你乖,一会儿吃完饭给我看你画的画啊?” 纪秋雨低下头,情绪很低落,她知道医生说过她要保持心态平和,不能太焦虑太难过更不能生气,可她心里就是不好受,她一直都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哥哥,现在哥哥腿摔伤了,还要反过来安慰她,是她太没用了。 吃完饭,纪初夏又吃了纪秋雨特地给他留的她自己烤的蛋糕,还看了她这段时间画的画。小姑娘学的是油画,她其实很有天赋,虽然因为生病跟外界接触不多,但天马行空的想法却不少,这三年来她每天去离家不远的画室跟那里的老师学习,技巧的掌控上也提高了很多,在纪初夏这个外行看来是越画越好了,教她的老师都说她的水平已经超过了自己,想要更进一步发展,得找更好的老师才行,可惜哪有那么容易,好的老师不是有钱就请得到的。 翻着自己的画作,小姑娘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纪初夏的手掌按在她的头顶,温柔地给她保证:“等你的病好了,哥哥一定想办法给你找个好老师教你。” 入夜之后,纪初夏躺在逼仄房间里狭小的单人床上,因为受伤的腿总是隐隐作痛他睡意全无,盯着手机银行账户里显示的数字,心情止不住地往下沉。 在给渣爹还了巨额赌债之后他身上就没多少钱了,纪秋雨每天都要吃价格高昂的进口药,花钱就像流水一般。之前秦瑶给他牵线的电影是给他提升逼格的,片酬却其实并没有多少,经纪公司还要盘剥去大半,而现在这部电视剧拍了半个月因为自己受伤不得不退出,别说片酬,不让他赔偿就不错了,这次他住院又花了一笔钱,他现在所有的存款,加起来也没超过十万块。 经纪公司是指望不上了,必须得尽快找个下家。有了这层危机意识,原本还打算在家休养一段时间的纪初夏决定,明天就去耀星一趟把事情了结,尽快跟那边两清,然后立刻联系下一家公司。先前他一心扑在东皇影业上,现在已经不做他想,那几家对他有意向的公司挑一个合适的把合同赶紧签了,有了新工作有了钱再说其它的。 他拿过床边桌子上的相框用力擦了擦,那是他和妈妈还有妹妹的合照,照片里的他只有六岁,被妈妈揽着肩膀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而才半岁大的妹妹坐在妈妈怀里傻乎乎地咧着嘴,妈妈的嘴角带着温柔的浅笑是他记忆里的模样,那是他们母子三人唯一的一张合照,也是这么多年一直支撑着他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