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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痣 第31节

    来到墓碑前,秦筝将鲜花放在前面,跪在地上。

    她表情平静,轻声叫了一句,“爸,妈。”而后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许久。

    原本由很多话想说,真的来到这里,秦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的眼眶酸酸胀胀的,周围红了一圈,最后极轻地说道:“我想你们。”

    不知不觉,秦筝在墓地从早上待到晚上。

    北城的春天并不暖和,秦筝又不耐冷,鼻子通红,手指也冰凉。

    今晚她也没去住酒店,而是回到世纪嘉园。回国以来,她是第一次感觉这么没有归属感,偌大的城市她都没有一个家,只有世纪嘉园勉强算是她的固定居所。

    上楼之前,她戴上帽子,遮好自己的脸部,进楼下的超市买了两罐啤酒。

    从四年前走错房间那晚之后,秦筝再也没碰过酒。实际上,她也只喝过那么一次,隐约记得,酒能让人很快入睡,然后……至少这一晚上,什么都会忘记。

    酸涩的感觉蔓延在心间,秦筝半路就打开一罐,喝了一小口,小口小口抿着,到家门口的时候,一罐也已经见底。

    她的脑袋有些发晕,眼尾泛红,眼里升起水雾,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秦筝。”

    身后有人叫她,四十二楼只住两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萧亦城快步走来,想伸手扶她,却被避开。他低头看向秦筝手里的啤酒罐,说道:“我们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又写到一个追妻关键点~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秦筝父母的墓地是北城最好的,属于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地方。邓开宇说过,这回能成功拿下来还多亏萧亦城的帮忙,总该谢谢人家的。

    她将已经喝光的啤酒丢进楼道的垃圾桶,晃了一下,说道:“好。”

    推开家里的门,秦筝扭头对身后的萧亦城说道:“进来吧。”

    她随手将剩下的一罐啤酒放在餐桌上,感觉脚底下就像踩到棉花一样,扶了一下桌沿,走到厨房倒了两杯茶。

    萧亦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到她站都站不稳,眉头蹙起,起身接过她手上的杯子放在茶几上。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秦筝微微侧头,错开他的视线。

    “秦筝。”萧亦城先开口。

    应了一声,秦筝抬起头,总觉得他今天有点不一样。

    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虚化了棱角分明的侧脸,向来冷淡的表情变得柔和,黑眸聚焦在某处,专注、认真又夹杂些许炽热。

    “怎么了?”秦筝被烫似地低下头,不再看他。

    看不见他的表情,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来跟你道个歉。”

    语气极为郑重,秦筝懵了一下,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什么?”

    “四年前……”萧亦城低声说道:“抱歉。”

    提到四年前,秦筝就明白他的意思,瞬间变了脸色,张了张嘴,嗓子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没办法回答。

    萧亦城起身,半蹲在她面前,仰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抱歉,我不知道……”

    没有沉冤得雪的欣喜,心口的闸门被强行冲开,汹涌的酸楚铺天盖地地涌进来,将人的心房全部淹没,一种窒息的感觉袭上心头。

    秦筝感觉鼻头一酸,她努力睁大自己的双眸,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硬生生将里面的水意憋回去。

    她不是受不了委屈的人,从小在那种谩骂中长大,后来做艺人也听过很多难听的话,这些她能捱过去,甚至可以当作没听到。

    但那天早上,萧亦城那些话、冷漠的眼神和不屑的表情她到现在也受不了。

    “秦筝,适可而止。”

    “秦筝,走正道。”

    还有那张事后给她的银行卡……

    直到那天她才知道,原来在他心里,她是那种人,为了钱不择手段地去爬他的床。

    这件事过后,秦筝近乎崩溃,仿佛信仰破碎。

    爸妈去世后,住在舅舅家里,她不止一次动过那种念头,但每每想起父母的话,她都坚持下来了。

    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她牢牢记着,听话地好好活着,也是漫无目的地活着,在黑暗中摸索,没有目标地四处乱走,总之就是不能停。

    可自从在星城中学门口,她遇见萧亦城,狭小黑暗的世界里出现一座灯塔,照亮全部。

    秦筝追着灯塔的方向,亦步亦趋,不再迷茫,前方永远有束光在指引她的方向。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她慢慢成长起来,离灯塔越来越近,从不敢僭越,只要远远看一眼就能高兴好几天。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离灯塔最近的那次,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灯塔就轰然倒塌,她被砸的遍体鳞伤,差点埋葬在其中。

    原本秦筝就是个胆小的人,朝灯塔的方向前进已经是她做过最勇敢的事情,以后她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靠近了。

    当时,可能对萧亦城来说,她只是一个见过几次的学妹。可于她而言,这个世界上,他是她最在意的人。

    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牢牢记在心里,一句也无法忽视,尤其是那句“适可而止”,刻骨铭心,她做到了,再也不敢跟在他身后,甚至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这段时间,萧亦城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她更不可能没感觉。

    他看起来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是个温柔细心的人,良好的教养和顺遂的生长环境让他与生俱来就具备这些。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他们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是根本就不可能的,这一点秦筝一直很清楚。

    再这样下去,秦筝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所幸今天话说开了,就到此为止吧。

    她对上萧亦城的视线,眸光闪了闪,敛起所有的情绪,平静地说道:“嗯,没关系。”

    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时钟,秦筝站起身来,退出他气息笼罩的范围,“萧总,时间不早了。”

    萧亦城跟着起身,见她身子有些晃,扶了一下。

    秦筝下意识地想避开,匆忙朝后退,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萧亦城眼疾手快地揽住她。

    鼻尖充满清冽的气息,侵略感极强,几乎要淹没人的理智。她想起来,后脑勺却覆上一只大手,微微用力,将她按进怀里,耳畔处喷洒着灼热的呼吸,低哑的声音仿佛在蛊惑人心。

    “秦筝,在一起吧。”

    耳边又痒又麻,秦筝的大脑宕机一瞬,狐狸眼微微睁大,半晌忘记反应。

    这是第一次萧亦城明确地对她说,这也是她最害怕听到的话。

    灯塔忽然间矗立在她黑暗的世界里而后倒塌比让她一直在黑暗中摸索更令人绝望,不过是饮鸩止渴。

    他一次有一次点燃希望,是她最害怕看到的一种希望。

    秦筝闭了闭眼,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渗出来,她快速擦掉,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心脏像是被人捅了一下,但她表情却平静如常,淡声说道:“萧总,你是不是弄错了?”

    不等萧亦城说话,她就继续说道:“可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在一起?”

    她有点庆幸自己之前认真学过表演课,每个表情都深思熟虑过,而后演出来。

    萧亦城的眸子里难得出现一丝错愕,很快就恢复正常,黑眸一沉,一步步逼近,问道:“不喜欢?”

    秦筝的秀眉微微皱起,却也不避不闪,抬头说道:“不喜欢,你会错意了。”

    她深吸一口气,勾起红唇,“所以你以后能别再出现了吗?我很困扰。”

    萧亦城的唇线拉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走出房门。

    关上门,秦筝再也忍不住,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她伸手拿过餐桌上剩下的啤酒,仰头灌了一口,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砸,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喝完一整罐啤酒,秦筝快步走进浴室,把花洒开到最大。

    水流下来的声音很大,仿佛能把所有声音都遮住。

    终于不用压抑自己的声音,脸上是眼泪和水珠也分不清,水流声遮住她所有的声音,秦筝终于哭出声音。

    无论过去多久,她发生多大的变化,都改变不了,在萧亦城面前她是自卑的,自卑到不敢有任何妄想。

    不堪的家庭,摆脱不了的亲戚,这些都是萧亦城不知道的,也是她一辈子都不想让萧亦城知道的。

    多少年都没这么哭过了,秦筝一点也不想这么狼狈地哭,她不想哭的,可眼泪止都止不住。

    她试图安慰自己,反正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喜欢的人也不会在一起,这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是很正常的事情。

    秦筝永远都不能随心所欲,这早就是事实,有什么可哭的。

    亲手斩断这段不可能的关系,明明应该轻松,可秦筝的心脏就像是被人使劲攥住一样,喘不过气。

    这回真的断了,连偷偷地也不行,她再也不敢喜欢他了。

    从秦筝家里出来,萧亦城没回自己家,开车离开世纪嘉园,前往启明大厦。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处理完一个又一个文件,心里的躁意却不减。

    萧亦城自小家庭美满,自身天资卓绝,从小到大几乎没受过挫,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求而不得。

    他揉揉眉心,满脑子都是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她厌恶地看着他,让他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她的表情就像是再说,你很烦。

    骨子里的骄傲不容许他纠缠下去,萧亦城三话不说就离开,然而实际上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松。

    他原本对男女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身边也从来没有女人。可自从遇见秦筝以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魂牵梦萦,那姑娘磕一下碰一下他都受不了。

    萧亦城习惯于掌控一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少在意别人的感受,也从不去注意什么人。只有在秦筝面前,知道她喜欢忍着,不自觉地去观察她每一个动作表情,是不是冷了,又或者哪里又疼了。

    她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想要护在身边的女孩。

    一路走来萧亦城都是无往不胜的,他从没失利过,喜欢就去追,却怎么也没想到,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堆满烟头,萧亦城的嘴唇干裂,闭上双眼揉揉太阳穴,想缓解一下头疼,谁成想一闭眼,脑袋里全是秦筝。

    他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弹掉烟灰,自言自语似的,声音嘶哑,“秦筝,你真行。”

    门外,余洪伸手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