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痣 第26节
第一次见到秦筝，是在艺术楼的舞蹈教室。当时正在准备竞赛，又逢学校开运动会,教学楼、操场都很吵，他就去艺术楼清静。 旋转楼梯地下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墙面上挂着各种学生的优秀作品。除了上音乐课和美术课，这栋楼一般无人问津，安静得能听到纸张落地的声音。 萧亦城经常来这个地方清静，然而那天却和以往不同，楼里一点也不安静，隐约能听到悠扬的古典乐声以及一阵极其不和谐的“砰砰”声。 他被这声音吵得有点烦，顺着声音的方向来到一间半掩门的舞蹈教室。 透过门上的玻璃，萧亦城见到了秦筝。 教室里有一面大镜子，身穿舞蹈服的女孩站在镜子前，身姿窈窕，细腰不盈一握，双臂纤细柔软，修长笔直的双腿随着拍子移动。 起舞旋转、凌空翻跃，每一个动作都做得行云流水，一看就功底深厚，练过不下百遍。 突然，在两个动作的衔接处，女孩一个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巨响，萧亦城的手下意识地握了握。 听着就很疼的动静，那女孩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而后连摔的地方都没检查，迅速爬起来继续。 摔得不可能不疼，萧亦城看到她的右腿有些拐，再一望去，她继续刚才的舞蹈动作，一遍又一遍的摔，一遍又一遍的爬起来，直到最后练成这个动作才肯罢休。 不知不觉，萧亦城驻足已久，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包围，定在原地许久未动。 待练成动作，女孩停歇下来，气喘吁吁地坐在镜子旁喝水，萧亦城这才看清她的长相。 瓷白的脸蛋上鼻子挺翘，素面朝天，嘴唇却天生娇艳，最让人忘不掉的是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面盛着的东西是萧亦城从来没见过的。 他一眼就记住了这双眼睛，之后再也没忘过。 后来，他每天这个时间过来看一会儿。他的作息规律统一，来舞蹈教室这件事列入作息表，一天不落地来。 作者有话要说：万万想不到叭！萧总先喜欢人家，不过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人家，拧巴！ 立个flag！今天开始每天18:00准时更，迟到一次加更一次，有宝贝儿监督我嘛，呜呜~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不知道里面的人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是几班的，总之，萧亦城记住有这么一个姑娘,只是每天过来看看，再没任何交集。 渐渐地，他发现这个女孩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多,不单单是在舞蹈教室碰到。教学楼、图书馆、操场、实验楼…… 这些地方似乎都能看到她的背影，萧亦城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她的身影。 他们从来没正面碰见过,也没正式交流过。 直到有一天,在学校门口,萧亦城坐在车里,看到女孩被众人团团围住。 他印象里，她是个骄傲倔强的女孩，跳起舞来自然地散发着一种自信,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狼狈,眼里的光芒黯淡下来，一向挺拔的肩背也微微弯下。 不知道对面的中年女人和她说了什么，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萧亦城淡漠的眉宇间染上些许的躁意，唇角下压。 人人都说他年少老成,做事稳妥，又理智冷静到近乎冷酷，他从不多管闲事，冷眼无视过许多人。这回却觉得心里没来由一阵冲动，拿起一把伞下车，去帮一个陌生人。 也许因为她眼睛里的东西太过珍贵,萧亦城从没再第二个人身上见过，下意识地想保护起来，他想，这样的人就该一直骄傲下去。 走到人家面前，萧亦城不知道该说什么，难得有些犹豫，低头看一眼时间，这个时间她一般都在舞蹈教室练舞，于是问道：“还跳舞吗？” 女孩愣了一下，掀起眼皮，露出湿漉漉的狐狸眼，表情错愕，顿了一下才轻轻点头。 萧亦城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余光瞥见她瘦削的肩膀正在颤抖，抿住薄唇，他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丢到她怀里，淡声说道：“生病了还怎么跳？” 女孩愣愣地盯着他看，好看的狐狸眼里泛着水光，澄澈透明又莫名勾人，如琉璃一般，仿佛能看透人心里的一切想法。 萧亦城狼狈地转身，冒雨离开，那是第一次，他觉得事情没能在他的掌控中进行。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度不安，连着一个礼拜没去舞蹈教室，学校也没怎么来，一切恢复正常。 直到一个月后，他偶然间在橱窗看到一件纯白色的雪纺裙，上面镶着细碎的钻，肩带处有一圈鹅绒，纯净、自然，让他莫名想起那个跳舞的女孩，他鬼使神差地买下这件裙子，放在自己卧室里。 学校文艺汇演，他回学校，时隔一个月，在舞台后方见到那姑娘。 她手里捧着一件被剪得面目全非的裙子，蹲在地上，苦恼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时，萧亦城心里有一种巨大的驱动力，他迫切地想看到她穿那件裙子跳舞。 又一次破例，他带着女孩回家，等她换上那件雪纺裙，比想象的更好看。 少女面容青涩，露出白皙的肩，锁骨性感，这条裙子把她美好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不知道为什么，萧亦城突然不想让她上台表演。 待人走之后，他捡起她落在这里的铭牌，上面写着“星城中学高一（11）班秦筝。” “原来是秦筝姐姐的啊。”萧亦晴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萧亦城接过那件白裙，淡声说道：“给我吧。” 自那次说要追她之后，秦筝就一直躲着萧亦城，一点机会没给留，连世纪嘉园也没再回去过。 萧亦城捡起门口的首饰盒子，里面放着过年那天他送她的风筝手链，她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将手链盒收起来，萧亦城接起电话，是合作方打来的。 “萧总，星城中学那片地我准备开发，你感兴趣吗？” 简单了解一下，萧亦城淡声开口，“嗯，我下午去看一下。” 星城中学是私立高中，前十几年升学率高，生源好，发展得一直不错。中考改政策以来，好的生源减了大半，新换的校长不擅经营，星城中学大不如从前，这几年一直出不了成绩，不复从前辉煌，学校每年上一本线的学生都屈指可数。 出不来成绩就招不上新的学生，星城中学一年不如一年，今年已经式微，面临倒闭。那块的地段不错，庄总一早就相中那里，和萧亦城商量着拿下它。 虽然是曾经的母校，但萧亦城对那里没什么感情，唯一想再去一次的地方大概就是遇见秦筝的那间舞蹈教室。 下午，萧亦城带着余洪来到星城中学。 这里的设施变化不大，几乎跟从前一模一样。 萧亦城跟着接待人员进去考察，情况了解地差不多了，转身对余洪说道：“你先回去。” 公事办完，萧亦城独自前往艺术楼。 和原来一样，大厅摆着一架钢琴，一看就长时间没人弹，上面落了许多灰。 这里看起来比以前还冷清，似乎已经没学生来这边上课，萧亦城提步往前走，迎面碰到一名老教师。 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全部盘起大，长相和善，正含笑看着萧亦城。 萧亦城记得，这是学校唯一的舞蹈老师，梁佩茹，也是秦筝的启蒙老师，听方莞说，秦筝当年出国也是她资助的。 “梁老师。”萧亦城客气地朝她点点头。 梁佩茹惊奇于他还记得她，顿了一下，显然也认出他，轻声说道：“嗯。” 关于秦筝，她身上有太多疑问。 她父母早逝的事情，她为什么怕黑，以及之前在剧组见到的中年男人，她似乎很怕他。 他抬头看向梁佩茹，问道：“梁老师，您现在有时间吗？” 秦筝和萧亦城连着上了好机会热搜，萧亦城用集团官博发的那条微博更是轰动一时，他们的事情，梁佩茹也大概知道。 她向来好说话，朝萧亦城点了点头。 “秦筝的事情……您方便和我说说吗？”萧亦城开门见山地问道。 梁佩茹和秦筝的妈妈是同事也是闺蜜，她一辈子没结婚，从小看着秦筝长大，心疼她又没办法干预太多。 她打量面前的萧亦城一会儿，沉吟半晌，像是在思索什么，良久后才开口，“秦筝啊……” 作者有话要说：准时了！叉腰—— 下面可以坐等萧总心疼死了~ 第3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梁佩茹摇摇头,轻叹一声，“是个好孩子，就是那个家害了她。” 萧亦城抬眉,声音有些发紧，“听说她父母去世了。”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梁佩茹望向窗外，陷入回忆,“阿筝那时候才刚上初中，她爸爸妈妈就出车祸去世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想到……”梁佩茹闭了闭眼,“那天正好是阿筝的生日。” 对面,萧亦城垂眸,脸色晦暗不明。 “当时那姑娘哭到发不出声音，伤心过度直接晕过去了，醒来就该参加父母的葬礼了。”梁佩茹蹙起眉头,神色懊恼,“之后原本我是想领养她的,谁知道她舅舅——” 她深吸一口气，“阿筝家和她舅舅家关系好，她舅舅执意要带她走,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是亲戚,我当时也觉得他们应该会照顾好她，谁知道……” 萧亦城的指节弯起，想起那天在《舐犊》剧组试图对秦筝动手的男人，舌尖抵住上颚，呼吸乱了一瞬。 “阿筝父母离世后，我再见到她是半个月后。”梁佩茹的情绪起伏,深吸一口气，“差点没认出小丫头，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衣服，走起路还踉踉跄跄的，我撩开她裤腿一看，全是淤青。” 她的眼里闪着泪光，“瘦得皮包骨头，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阿筝原本也是她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从小不能说养尊处优，但也衣食无忧。我都不敢想，她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那丫头倔，又好强，父母去世，懂事的早，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梁佩茹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后来跟邻居打听才知道，她那个舅舅，竟然动手。” “后来我去了几次也没用，那一家子都是无赖，连阿筝的奖学金也攥在手里不放。等她考上高中之后，我和学校沟通，让她住校，他们又来学校闹，让阿筝在学校被同学排挤。” 梁佩茹又说道：“好在闹归闹，只要不回那个家，阿筝就不会再受伤。只是她一个孩子，手上也没零花钱，我给她也不要，高中大学基本都是靠奖学金和打工兼职撑下来的。” 萧亦城坐在对面，一动没动，宛如一座雕塑，低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过后才抬头。 其实梁佩茹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秦筝的事情也不会轻易说出去，只是作为秦筝的舞蹈老师，在她上高中的时候，她们天天待在一起，好几次晚自习放学，她都看到阿筝盯着一个男孩的背影看。 在没人的地方，少女的心思隐秘又明显。多年后，梁佩茹看到这两个人在一块，不由地感叹。 上天到底是公平的，那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那么优秀，迈过荆棘丛，磕磕绊绊地长大，受过的苦数也数不清。今后，她都会得偿所愿。 梁佩茹深深地看了萧亦城一眼，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你要有心……好好对她。” 萧亦城：“好。” 和梁佩茹谈完，萧亦城从休息室出来，神情恍惚，踉跄一下，背靠住墙面，左手覆上心口的位置，抿住薄唇。 从刚才到现在，他的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攥住一样，刻入骨髓一般，疼到心口发酸发麻。 想起那天在剧组秦筝见到那个中年男人之后的反应，他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仿佛又感受到秦筝当时浑身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