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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永世困守魔界,于他自己而言,便不重要了吗? 他难过的却是——慢慢未必在乎…… 徐慢慢听了徐慎之的话,浑身如坠冰窟,僵硬冰冷,无法动弹。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哑轻颤:“为何不告诉我?” “兴许,只是不想你为难。”徐慎之苦涩一笑,“其实……你自己便不知道吗?千叶木芙蓉可解天下所有毒,这一点天下医修都知道。” 是,她知道,她自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便知道了。 可是她从未想过牺牲他一人来救天下人。 徐慎之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他知道你所想,你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会强迫旁人牺牲,但是……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 那日他碾碎千花万叶,承受分筋碎骨之痛,听闻她于营中昏迷,便又匆匆赶到她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淡雅的花香伴她安眠。 他费尽心思为她做了吃食,在灯笼上画下他曾经的样子。 回来时,看到的却是敖修站在她身旁,深情告白…… 呵…… 【是他诡计多端,别有用心,我怎么会怪你。】 他其实只是舍不得,喜欢她的人,她喜欢的人,无论出于何种情感,总是太多了,而他在她心里,至多也只是比众生多上一分。 【慢慢,是我图谋不轨,别有用心勾引了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纵容与欢喜?】 只是那一点点,他便也无怨无悔了。 【慢慢,你无须为我担忧,你珍重自身便足矣。】 三百年来,他默默做了多少事,从不愿让她担忧。 【记着,做让你开心的事,这才是你的道心,而不是被迫承受命运的摆布。】 他想的,只是让她开心…… 是因为血契,还是因为习惯,抑或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心口的绞痛让徐慢慢白了脸色,摇摇欲坠,勉强撑着桌沿不让自己软倒。 徐慎之面露不忍,却还是只能说出残酷的事实。 “你向来聪敏,若有心,又岂会发现不了端倪。” 徐慢慢凄然一笑:“是……我那日便该发现了……” 那日她便发现了,发现了他的放肆,还有言语之间的古怪,却被他含混了过去。她心里挂着太多的人和事,便总是忽略了他。所以他可以无所畏惧,却还是因此患得患失…… 徐慢慢哑声道:“我去魔界找他。” 徐慢慢踉跄着向门口走去,却听身后传来徐慎之的声音:“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不在魔界。” 徐慢慢骤然顿住了脚步,扶着门框,不自觉地颤抖。 徐慎之悲哀地看着徐慢慢的背影,心头涌上浓浓的愧疚与悔恨——他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伤害到了最在乎的人。 “最后的三分魔气,也已经消散在烈日灼心之下了。” 他在那一日挡在她身前,燃烧最后的元神为她换取片刻生机。 枯寂三千年的花,因她而盛放,也终是因她而凋谢。 徐慢慢不知道自己如何到的两界山,她始终相信,琅音会在魔界。 或许,他的魔气仍有一丝残余,支撑着他回到魔界。只要回到魔界,那个拥有九幽业火的朋友,还有魔君,一定能想办法救他! 这一丝执念支撑着她飞越两界山无边的荒漠,来到万仙阵之外。天空是昏黄的颜色,连阳光也显得黯淡许多,凛冽的寒风夹着粗粝的沙子呼啸而过,刮得人生疼,这便是琅音生活了三千年的地方。 荒芜之地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仙葩。 他便是看着这样的景,心无波澜地一年年开落。 这天地于他而言本没有色彩,活着也没有意义,生无喜悦,死无痛苦。后来有一日,他心上的花也开了,这天地有了颜色,活着也有了意义。 然而却是生亦痛苦,死亦甘愿。 魔界的万仙阵是万年前的仙盟留下的防护大阵,阻隔了两界的往返,令魔族无法危害苍生,人族也不得进入。 除非得魔君许可,否则这世间怕是无一人能通过万仙阵,跨越两界。 但徐慢慢不是凡人。 人族神明在此,她说要进,这阵便给我开! 强横浩瀚的力量硬闯万仙阵,激起了阵灵的骚动,引来十方雷劫的绞杀。 徐慢慢硬撑着天雷地火,一步步走过法阵之中的幽隙。 一旦进入魔界,失去与人族的联系,她的力量便会迅速消退。她的气息减弱,加诸身上的阵劫却越来越强,它们要将闯入者诛杀在阵中。 雷刃割肉,天火灼神,这样的痛,是否琅音也曾尝过? 徐慢慢呼吸沉重,脸色苍白,元神割裂之痛令她眼前发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却不敢倒下,只怕倒下之后便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可这万仙阵到底有多大,何时才是尽头…… “琅音……” 她轻声低喃,忽然一道天雷落在眉心,让她再难支撑,颓然跪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雷劫骤然平息,暗色衣摆出现在模糊的视线里。 一声叹息在上方响起。 “堂堂道尊,人族神明,为情所困,竟也落到这般田地。” 徐慢慢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一张有几分眼熟的俊美面容,眉心业火轻轻颤曳,令人心生敬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