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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推门离开的时候,原本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因此便无意识打量了一番禅室内的陈设。 他的视线扫过一处时顿了顿。 角落里置了一方琉璃瓮,瓮中养了数朵睡莲,花苞酒盏一般大小,瓮后则是一方青锦帘幕,帘子严严实实地掩着,看不清其后的事物。 这位佛子方才似乎看了几次这里 万鸣心里起了这么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然而这是件太小的事了,根本没能在思绪里留下任何影子便消失了。 兴许是在看花吧。 他这样想,合门离去了。 第4章 来似朝云 相凝霜在帘后听得有些惊奇。 眼见着万鸣被忽悠得不知东南西北出了门,她才慢慢从帘后探出一个头来。 上座。她打定主意要装傻白甜,换了个听起来比较尊敬的称呼。 我听说出家人有五戒,是不能打诳语的,上座这样没事吗? 洛长鹤并没有看她,形容有些冷淡,纡尊降贵一般一字一句做了解释:方虞阁曾有一脉绝于扶山妖族之手。 我若不予遮掩,如实让万施主见到你,势必会招致怨怼祸事。仅仅只为顾虑个人修行持戒,而致他人于险境,才是真正破戒。 相凝霜一愣。 这话说得竟然有几分道理。 她有点怀疑自己,难道是因为她没怎么接触过佛修的缘故吗?这些佛修都这么能说吗? 她回过眼,又看向洛长鹤。 万鸣不是什么寻常修士,而方才他仅仅动了动指尖,便将万鸣震退三尺,看来他的修为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 可如今与她论起善恶持戒来,语调温和轻缓,实实在在便是化人苦厄的佛子。 正如他这个人,江南美人的皮相,却是须弥杀神的骨相。 相凝霜想到这,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多谢上座教我。 洛长鹤却转了话头。 施主根骨极佳,又是初初化灵,正道之中三派六门七十二宗尽可一试,你可有打算? 啊,这是想要赶她走了。 现在还不能走,怎么着也得先把那块持白弄到手,相凝霜摇摇头,从青锦帘后钻出来,打定主意要死皮赖脸:我想跟在你身边。 洛长鹤微蹙了眉,一时没有说话。 大法华寺里连麻雀都全是公的,相凝霜估计他是被姑娘家这么直白一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继续装乖卖惨。 我是因为上座你才得了机缘化灵,对于什么门派一无所知,我只想待在这里。 她再接再厉:更何况我现在连维持人形都不怎么会,出了山门估计就被人砍了当药煮着吃。 佛修的大慈大悲呢,快拿出来救救她。 不至于此。 洛长鹤估计是觉得再没表示就显得过于冷淡了,不赞同的轻轻皱起眉,仍是有些犹豫:只是在寺中恐怕多有不便。 相凝霜心知他说的是他不便,但硬是厚着脸皮理解成自己不便,很乖的摇摇头:我没关系的,我可以变回花待着,只要给我浇水晒太阳就可以。 她模样长得好,从前冷着脸漫不经心都惹一身情债,更何况此刻有意装乖,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谁曾想洛长鹤看了她一眼,反倒把眼睛合上了,很嫌弃的样子。 相凝霜:? 半晌,他才开口:也好,只作权宜之计,要委屈施主了。 洛长鹤讲话措辞总是十分文雅含蓄的,很给人留面子,明明是相凝霜自己死乞白赖要留下,但他说得却像是自己强人所难一样。 第一步成功,相凝霜心情好了一点,怀着点投桃报李之心,她侧过脸去,拂过琉璃釜中的一朵睡莲。 原本含着花苞,娇娇艳艳的睡莲顿时绽开来。 她原身为花木,自有通灵之能,无需修为也能使草木自盛。 这场景是很好看的。 美人如玉的手指拂过清透的水面,带起了三分莲香与水汽,而指尖浅浅一点玉粉,甚至胜过琉璃莲池,让人想起借来仙子胭脂色,为汝匀成浓淡妆一类最为美妙的诗句。 相凝霜回过眼,指尖还滴着水:多谢上座。 她并没有说以此花为谢。 她一贯都是这样,亲昵的姿态信手拈来。 洛长鹤收回视线。 佛告阿难:莫与相见,设相见者,当自检心。 当自检心。 他轻轻合上眼。 * 月上三更,恰照中庭佛桑花。 今夜的月亮不好,灰蒙蒙隐在云里,疏落散在窗边,吝啬光辉一般。 洛长鹤低着眼,动作很慢的将手中物什焚了个彻底,火光暗淡黏稠,流过他眉眼,再被鼻骨割得分明。 翅羽扑棱声骤响,一只鸟雀不知从何处飞至,雪白羽翼掠过夜色月影,从枝头落下来,跳了几步停在了窗边。 小小一只,头顶若有花冠,羽毛柔顺光泽,偏着头的模样也可爱,似乎是观察了好一会才张开鸟喙 然后发出了五大三粗的成年男性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