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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林知画看到这个害得姐姐惨死,大衍宫变作傀儡的灾星,恨得满口银牙都快咬碎了。阿史那却顾忌对方体内的灵宝,只做出一副慈父模样,柔和了声音,勾起唇角,像是曾经一家三口尙在一起那般冲着孩子招了招手,摆起迎接的姿态道:“爹在这里,来吧。” 无数的灵符受到大衍尺的召唤,潮水般自各个封印的殿门中涌了出来,正如当年逼死孩童母亲一般,乌泱泱地聚集半空中,将他们口中的’灾星‘包围在中间。这些灵符未动时都能感知到其中灵力澎湃,此刻这般飘在空中,简直回天门灭地也不在话下。 但那个孩子的眼中却仅剩父亲,又或者他天真的以为,母亲死后,世上只有父亲不会伤害他。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稚嫩的双手向前探着,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唯一的亲人,却不想没走几步,在父亲冷漠且仇恨的目光中,那漫天灵符最终会全数攻向他。 狄三先观察到此,终于确定了自己看到幻境起便纠结的猜想,剑光一闪,那浸满泽卦之灵的坚韧木笼便被破了个粉碎。 闪身飞入灵符包围的中心,将灾星护在身后,即便这密不透风的灵符历经时间,已流失不少灵力,但面对整个大衍宫的攻势,他自不敢拖大。 祝雪瞬息出鞘,凝神静气,狄三先身周气势如山沉稳,毫无破绽,修为强劲到深紫色的灵力几乎凝成实体,若沸水在身周翻腾不休! 祁长言在他冲出去那一刻便玉箫入手,曲声起,化作漫天风雪,一点一点将外围符咒化作冰晶。 鸣木雀也想帮好友,却碍于武艺终究低了一筹,生怕反添了乱。回首间觉察旁边林知画正口诵灵诀,欲催动大衍尺,便抽出腰间玄色丝绢,灵力灌入,化作照夜灵刀横于对方喉前,打断施术,沉声道:“林姑娘,若是再念一句,就休怪鸣某无情了。” 即使没有看到,林知画还是感到喉咙那里锋锐的寒芒,似乎只要轻轻一动,就会毫不留情地割断自己的喉咙。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虽然不敢回头,嘴上还是愤怒道:“卦象果然没错!你们果然会妨碍宫主!” “要不是你们先动手,事情才不会这样!”鸣木雀边紧紧盯着包围中的好友,眸中担忧之色尽显,边冲她嗤笑道:“我可告诉你,要是你敢打扰到三鲜,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知画气得眼角微微泛红,反驳道:“我们杀灾星!与你们何干!是你朋友忽然发了疯冲进去的,他是想让我们大衍宫被那个灾星灭门!” 鸣木雀却全然不动摇,只坚定道:“三鲜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若是他会害人,那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 林知画必然是不服气的,可未等她再说什么,便觉刀锋又向前递了半寸,顿时将剩下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一句都不敢讲了。 另一边,狄三先大招读条正好到位,身周万千祝雪分化成海,每一柄虚影都覆着货真价实的剑气,强大到鸣木雀隔着老远都觉得心头发冷,甚至生不起一丝与之对抗的念头。 忽而,这漫天剑影归于一身,化为一柄几十尺高的巨剑亘于天地之间,灵力在其中飞速震荡,仿若撞钟般发出’咚‘’咚‘声,每撞一次,都敲得在场众人心血翻涌,气海不平,直似要把五脏六腑都一起敲出来! 阿史那宫主未想对手竟有如此水准,也认真了起来,胸中似是烧着团炙火,逐渐覆盖了理智,身周邪异红光大盛,眼里黑芒更是似蝌蚪般乱窜个不停,满脑子都是要杀了这个碍眼的剑修和那个灾星的念头! 他再度驱灵,就见阵中狄三先低喝一声,带着那巨剑猛地划了一周,漫天灵符立时在这强大的力量下全数一分为二,再分为三,最后散做罡粉簌簌落了满地。 这一剑威力实在巨大,阿史那此刻又是刚刚恢复,也未备灵符,虽全力抵挡,却也被震得吐出一口血。 林知画被这口血唤回心神,见众人都震慑于刚刚那威力惊人的剑招,动作极快地抽出一张符打向鸣木雀,借势挣脱束缚,自怀中抽出短刀就冲上去杀灾星。 狄三先刚刚耗费太多灵力,虽旋身持剑拦下这短刀,却拦不住已经借助大衍宫恢复的宫主。 只见阿史那面容被仇恨扭曲,嘴里不住喃喃念着:“若不是你,水宓就不会死……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水宓!” 他疯狂地聚灵与四九道尺,八卦尽现,化作锥心之刃,一下便刺入自己儿子的心口,化为枷锁,生生捏爆了心脏。 在刺入的那一瞬间,孩童反射性的打出一道灵咒,本是可以两败俱伤,却在看清父亲脸的那一刻,收住了手。 鲜红的血液像是决堤的洪水自孩童的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瞬间便染湿了衣裳,有滴落在他曾紧紧捏于手心,此刻却散落在地的那颗木芙蓉种子上。 干瘪的种子里仿佛被注入生机,自皮内曦出晨辉般的金光,翠绿的嫩芽冒出了头,逐渐成长,盛开,化作一树锦绣灿烂。 “初开花微碧,仙子淡云袂。 逡巡改莹白,玉骨净无滓。 烂漫欲谢时,潮脸晕红媚。”* 林知画保持进攻的姿势,望向这一树在大漠中无法生存的花,望向这一树奇迹,嘴里喃喃念着姐姐生前最喜欢的诗,念着念着,手上的短刃便再也握不住,’叮‘的一声直直掉在地上。她张大了眼,眨也不敢眨一下,泪水溢满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