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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九天灵潭的水灵气又足,性格又温和,不像他这么凶悍不讨喜,或者,潆洄湖畔也是不错的选择,别的鸟雀都喜欢去喝那儿的水,不像他水里都是毒。 将夜想着想着,心底有些伤心难过了。 但他到底是一条憋不住情绪的川流,卷起水流,掀起浪花,恶狠狠地发泄似的朝空中抛,要是白鸟朝这边望一眼,就肯定知道他生气了啊!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要是白鸟来了,他该怎么闹脾气,要晾它多久,自己才好消气呢? 一天? 不行不行,自己忍不了那么久。 一个时辰吧。 也不行!还是太久了。 那要不就一盏茶功夫好了,只要白鸟解释清楚,其实也不是不能原谅啦。 但是 任是将夜把浪掀得再高,高到足以引起很多彩雀的注意,也没引来白鸟。甚至,他都能将视觉感官转移到浪花顶上了,一遍遍极目远眺,也未曾瞧见白鸟半片羽毛。 心底不安愈重,将夜就想,自己只是一川水,难以脱离这条云霭织就的河渠,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找到他的白鸟呢? 于是,他想起来,自己曾亲眼见过梧桐树幻化成人形的模样。 一川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沟渠的水,从没见过别人,他以为所有人类都长成梧桐树幻化的那个样子。 于是他也变成了那个样子,这样他就拥有了一双可以离开这里的腿。 只是,当他顺着白鸟的气息找到它时,只看到峭崖边,高岭上,虬粗的锁链缠缚着一只浑身染血,奄奄一息的鸟。 将夜慌张的要命,他怕它死了,就匆匆跑过去。 可他还没适应人类的腿,跑得急了,一个趔趄就摔倒在白鸟面前。 这动静瞬间惊醒了昏睡的白鸟,将夜只觉得眼前光芒炽盛地让人睁不开眼,从白光中透出银白的长发,被风飏着飘逸身后,青年苍白的脸颊一点点显露在将夜面前。 将夜愣了一下,这张脸好像很熟悉 好好看! 他们这种灵物化作人形还能长成这样吗? 可白鸟好像并没有认出他,甚至那双桃眸无比痛苦且凶悍地看着他,仿佛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将夜急了,看着白鸟浑身锥入的钉子和绞入血肉的锁链,连忙说:你你没事吧?你疼不疼? 白鸟似乎并不领情,冷嗤一声,从那双被染成猩红的琉璃珠中迸出杀意,忍着疼痛咬牙切齿凶狠道:假惺惺滚开! 呃将夜好冤枉,怎么就假惺惺了?他是真的关心他啊。 可是他一看到白鸟如此痛苦,这么凄惨了,就不忍心凶回去,只能忍着委屈,凑过去想帮白鸟解开锁链。 当他的手一触碰到白鸟的身体,脑海倏然闪过一些奇怪的,破碎的,难以捕捉的画面。 在白鸟的抗拒和挣扎中,将夜呆呆地看着他,潜意识地从唇中溢出一声:师尊 他想起来了! 师尊! 眼前的一切化作茫茫白雾,蓦地散开。 将夜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喘息。 眼前是轻柔飘荡的纱幔,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浑身酸疼地要命,肩膀和腰腹尤甚。 他眼珠转动一圈,隔着轻薄半透的纱帐,看着熟悉的房间,渐渐想起来,自己现在好像是躺在神隐峰水榭? 是师尊的床上 适才那个梦很是荒诞,梦醒之后疲惫不堪。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身体恢复一点力气后就想掀开床幔找师尊。 窗棂外传来对话。 你这次做事实在是不计后果,你一个活了千年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任意妄为?要不是你提早放那鸟雀回来知会我,我恐怕只能等着给你收尸了。 这么敢对师尊说话的人,也就只有步凌尘了。 师尊略有些喑哑的嗓音,带着一股无所谓的态度随意道:你不还是来了吗? 这话可是激怒步凌尘了,他近乎咬牙切齿:我来?我本来以为你想通了,除去那个潜在威胁,甚至都给你准备好闭关要用的东西了,结果呢?你是心软了吗?舍不得了? 嗯。师尊声音依旧淡淡的。 却让步凌尘惊讶不已:你说什么? 舍不得,心软了。 呃步凌尘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沉默了半天:我认识你一千年了,你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你怎么回事? 他很重要。云谏毫不避讳地说。 隔着一堵木墙,一道窗栏,将夜听这话听得有些懵懂茫然,他昏睡刚醒,那个诡异的梦又烙印太深,苍梧城发生的事还在一点点往他脑海中倒流。 他忽然想起来了,师尊认为的重要的人,只可能是腓腓口中那个友人,也是神脉嘴里说的那个同师尊神交过的少年 透过窗棂缝隙朝外看去,明明天晴朗,好风光,他为何心头滞闷,就像是酝酿着一团晦涩的浓云,空气燥闷,眼见着就像要下雨了似的。 窗外,他们还在说话。 将夜醒来地很安静,又没有动弹,只是盯着自己刚欲拨开纱帐的手,又慢慢缩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