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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岑只当他是看愣神了,干脆不再去打扰,瞥开视线,默然不语地喝着自己的酒。 “杨琛是不是在这里?”身旁这人忽而开口,声音低沉而敏锐。 这下不止是男生,林岑握着酒杯的指尖更是突然一紧,震惊地抬起头。 他心中慌张又错愕:杨琛私下养着的情人向来极少带到人前,圈子里根本没几个人清楚!从早几年的合作摩擦开始,薛燃和他更是不容水火,压根没道理会知道! 薛燃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沉沉地望着面前惶恐惊惧的男生,盯住他的表情:“他在附近?” 男生慌张之极,进门时为面前男人精致模样而欣喜的那一丝情绪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他知晓这屋里有录音器,坚决不敢出声,只睁着一双百战百利的眼睛,怯懦地望过来。 薛燃却半分不为所动,反而厌恶地拧起眉,干脆侧脸望向一旁还算平静的林岑,眯起眼,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今天找我来,真是为了订婚的事?” 林岑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神情却镇定又漠然,仿佛听不懂一般,皱着眉放下酒杯,看一眼男生:“既然没谈拢,那就不必多说了。” 他挥挥手,状似不虞,就要起身。 薛燃半分不为所动,依旧狐疑而敏锐盯着他,片刻之间,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猛地拧起眉:“……江成意是不是在这里?!” 至此,电流声忽而嗡鸣刺耳再也听不清楚,江成意于是抬起眼来,眼瞳中仿佛亮起朦胧的光。 杨琛沉着脸,满心的愉快却被毁了个干净,他冷下神情,朝他似笑非笑道一声:“你养的这白眼狼倒是比从前长进了。” 他们都知道那“从前”指的是什么,江成意眉间微动,却没说话,可原本紧绷着的脊背莫名放松了许多。 他走着神,忽然想起什么,才抬眼看向杨琛:“其实我一直有一点不明白。” 杨琛盯着他,很有礼貌地一颔首:“请讲。” “江氏破产,我原本就无路可走,”江成意慢吞吞地道,“……你们当初为什么还要设计单独拿薛燃来激我?” 他这话问得清醒又理智,杨琛却似乎是愣了一下,看他一会儿,才冷笑起来,低声道:“你待他果然是不一样。” 江成意没听懂他的意思,拧起眉。 杨琛心情不好,自然也不想让他好到哪里去,望过来,语气讽刺,目光也浪荡:“只记得薛燃,你亲妈那里做的孽倒是下意识撇开得一干二净。” 一瞬的茫然后,江成意突然心有所觉,他的眉眼被映得灯光空洞而苍白,唇间竟也似无血色。 蓝纹枣红泥的地毯静谧熄声,脚步声远行又渐近,隔着虽不远,却无人听清。 薛燃沉着脸,挨门挨个地翻着休息室,那架势似乎不把人翻出来决不罢休。 他当着服务生的面一扇一扇乖张地闯着门,直到闯到最里侧,看见仰靠在沙发上喝着酒的杨琛时,目光才陡然一凝。 他的视线在屋内转了转,果然就看见碧墨色玉石桌上那一盏未喝尽的红酒,暗红浓郁的酒液似乎透着嘲讽,笑他从来都是晚知一步。 “人呢。”薛燃冷声问。 对上他的视线,杨琛面无表情,却挑眉:“薛总不好好为你未来岳丈道贺去,跑来扫我的兴做什么?” 薛燃的目光在桌面上隐蔽地瞥了一圈,未见到什么明目张胆的□□或针头,才敢放下一半的心,继而沉沉盯住沙发上的男人:“他在哪里。” 不提名字,两人却都知道说的是谁。杨琛笑一声,竟然还安抚他:“放心,我可舍不得碰他半根指头。” 薛燃拧眉盯着他的眼睛,确定他并未撒谎,那悬着另一半的心才隐约狐疑地放下了。他虽想不通杨琛搞这一出是为什么,却与他无话可说,更不可能问出来,于是转身直接离开了。 他边走,边翻出手机,头也不抬地打电话。 “嘟嘟嘟——” 听筒里安静了许久,无人接听。 薛燃咬牙,翻出微信来,找到那人的头像,点开。 你在哪里 手机忽而叮咚一声。 江成意顿了顿,却没动,他一手撑着伞,抬头看着面前的胡同。 雨夜瓢泼,破旧的老城区路灯两三根,摇摇晃晃地沉寂在树影摇曳中,风从胡同口灌过来,带着潮湿而冰冷的雨丝,扑打在裤脚上,泥泞着浸湿一片。 江成意却恍惚并无所觉,他握紧了伞柄,抬脚走了进去。 虽已时隔五年,可踏入阴影里的那一刻,江成意就知道,他对“家人”这个概念的惧怕与敏感从未消失。 几乎不用回忆,他分毫不错地踏上了回家的那条路。 杂乱的草丛,翘着角随时可能崩出一片脏污泥水的地砖,头顶茂盛繁浓的枝叶,连哪个转角的哪个石块,江成意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慢吞吞地走近了,立在筒子楼前,抬起眼来。 循着门口破漏的缝,他看见二楼称不上阳台的阳台上那一丛碧绿的金钱草,和周围灰破的纸箱杂碎垃圾格格不入,长得堪称茂盛。 已经是夜里,门缝隐约透了隙光线,透过雨夜雾沉沉的。 江成意缓缓吸了口冰凉潮湿的空气,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陈娇正窝在裂了碎皮的沙发一角,挑起花汁仔细染着指甲,翘着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