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鲸歌

    东风微动，浪涛低吟。远方海天交界处，露出一抹金色的阳光，浓烈的似火焰燃烧，将整个天空映照得斑斓多姿，又如仙界的织女素手挽起锦绣，洒向大地。海面上不时掠过白色的大鸟，尖锐嘶鸣，响彻高空。千里海波光耀潾潾，如一块美玉，横亘在天地之间。

    此时此刻，彩色的水浪里却缓缓露出一个黑影……

    细细瞧去，却是一个少年躺在一块乌黑色的厚重木板上，浑身衣衫尽湿，头发贴在额头上，双目紧闭，动也不动，只有胸膛微微喘息着。

    倏然，一道海浪扑了过来，哗的将其淹没，少年便在波涛里起伏。

    过了片刻，少年腰间似有东西在蠕动，不多时露出一个黑色的头颅，三角尖形，吐出一条火红色的舌头，赫然是一条黑蛇。

    黑蛇探出头来，四下打量了一会儿，细长的双眸中露出凶光。不过它虽然看起来凶狠暴戾，但也奈何不了茫茫大海。如此嘶声了一会儿，黑色伏下头去，在少年胸膛上蜿蜒游走，盘绕在他的脖子上，伸出红信，獠牙闪烁着的寒光。

    就在这时，少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呼吸变得急促，睡梦中手在脖子上抓了一下，只觉入手滑腻腻的。那黑蛇被人握住，眼神不对，嘶声就要咬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猛地坐起来，双目圆睁，竟生出四瞳来，一道灵光激射而出。那黑蛇对上此目光，竟瞬间瘫软下去，老老实实的从少年脖子上游了下来，乖乖的缠在其胳膊上，极为温顺，和刚刚那条凶蛇判若两条。

    少年浑无惧色，哈哈笑道：“小黑，你又不听话了？竟然想吃我？“

    黑蛇嘶鸣了一声，垂下头去，好像是知错了一般。少年大笑，抚摸着黑蛇的头颅，又过片刻，他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急忙站起身打量着周围，大叫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地方？”

    这一人一蛇自然就是风易和名叫小黑的乌击蛇。

    风易眉头紧皱，刹那只觉得头痛欲裂，想了半天才渐渐想起来之前的事。

    原来那日风易通灵独角兽獬豸，以大力震开了被堵死的摩天气海，让姑慕国族长姚虞思能够顺利施展“天圆地方大瀑布”。

    但风易站在摩天崖的山洞洞口，正被那惊天的海浪高高冲起。后来竟侥幸未死，而被冲入了东海，后来又幸运的搭上了一块寒国船舰的破损木板，漂流在海中。

    但风易被巨大的海浪震伤，昏迷不醒。如此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漂了多久，今日方才醒来。

    风易看着四周茫茫无边际的大海，忍不住破口大骂，但骂了几句，连回声都没有，只被淹没在浪花之中，想要御风飞行，但稍一运灵，便觉浑身疼痛。他一阵泄气，坐在木板上，万念俱灰，生出无尽的绝望之感。

    这时，小黑探出头，又舔了他的脸，风易觉得麻痒，苦笑道：“哎，这时也只有你陪着我了。”

    念及此，突然想到：“也不知道沫儿她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击退寒国的大军？”

    一阵担忧之后，又想：“摩天崖的丹田被独角兽震开了，那大瀑布的威力如此巨大，怕是再来多少人也不够看的，姑慕国应该是安全了。”

    风易松了一口气，又不由自嘲起来。此时此刻，自己一个人漂泊在大海上，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还去关心别人？

    胡思乱想间，他又回忆起昏迷前一刻，虞沫看向自己的目光，其中有悲伤，有惋惜，又后悔……但更多的好像还是欢喜……

    “哎，在沫儿心中，我的性命恐怕还是比不上她的族人的吧？”

    风易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她。他侥幸脱险，此刻稍一活动，便觉骨肉好像散了一般，但好在丹田经络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养，伤势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他调息了片刻，肚子忽然咕咕咕响了起来，风易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没有东西吃！”

    此时，小黑也似感应到了主人的想法，连连吐舌。

    风易哑然：“怪不得小黑刚刚想吃我，原来是饿极了。这茫茫大海，去哪儿找吃的去？”

    他愁眉不展，突见小黑顺着木板游走了片刻，上半身高高耸起，似闪电一般窜入水中。风易再看时，小黑口中竟衔着一条肥美的大鱼。

    那大鱼挣扎了片刻，就软了下去。风易大喜，摸着黑蛇道：“好小黑，想不到你还是捉鱼的一把好手！”

    小黑得到嘉奖，也是颇为欢喜，将大鱼送了过来，风易颇为感动，接了过来，却见大鱼一双鱼目泛起乌黑色，好像是中毒了一般。

    风易恍然，踟蹰片刻，叫道：“小黑的毒可真厉害……算了，不管它了，被毒死也好过被活活饿死的好。”

    说罢一口咬下，扯下一片鱼肉，入口腥臭坚韧，难吃之极。但为了果腹，他还是嚼也不嚼就吞了下去。

    吃了几口，又将剩下的鱼肉给了小黑，小黑大口一张，囫囵吞下去，蛇腹高高鼓起，再也不动分毫。

    风易失笑：“原来你也是一个吃过就睡的懒鬼……”

    话未说完，突觉腹内一阵绞痛，浑身麻痒，颤抖不已。不多时，口中竟然吐出白沫，风易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是天黑，无数星斗密密麻麻遍布夜空。

    风易缓缓坐了起来，稍一感应，只觉中毒感烟消云散，身上反而有了几分力量。

    他大为欢喜，站了起来，抬头一看，星光灿烂，交相辉映。而海边也一片平静，倒映着星汉光芒，一时间，风易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大海，哪个是茫茫夜空，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星空之中，自由徜徉，那感觉，神奇无比，无法用言语叙说。

    如此迷糊睡了过去，醒来时风易发现小黑已钻入乾坤如意袋中，他又觉腹饿，脚下一动，发现木板上竟有数十条大鱼，堆积在一起。

    他也不管有没有毒，便抓起一条撕扯起来，他饿了许多天，肚子里空空如也，这一吃就连吃了八条鱼。但觉有的苦涩，有的香甜，有的坚韧，又的细嫩……味道不一而足，细细品尝，竟有不少都是罕见的美味。

    风易吃饱既罢，不一会儿果又觉得腹内绞痛，不过这一次程度已轻了许多。他气沉丹田，暗运灵力，将经络中的毒素驱至太乙鼎中，过了片刻，鼎身一阵晃动，随后再无声响。

    他恍然大悟：“原来所谓蛇毒，也不过就是一种灵力，遇到我的神鼎，全都不值一提。”

    许是听到主人的话，小黑在如意袋中嘶了一声。风易失笑，拍了拍，道：“好，好，你最厉害。”

    风易坐在木板上，四周静悄悄的，浑无一点声息。

    海绵平滑如镜，将天空映入其中。恍惚间，风易又觉这天空和大海连在一起，便和自己的丹田一模一样。转而想到“天圆地方大瀑布”的威力……

    幻想道：“如果我有这么庞大的灵力，岂不是也能使用那姑慕国的阵法，那样的话，天下间还有谁是我的对手？什么妘寒希，什么逢蒙，统统的都冲到龙宫去喂鱼去！”

    他心头大快，也不管是否可能，便专心凝练起周围的自然能量，如此呼吸吐纳，静坐如一，仿佛化作了大海的一朵浪花。

    此时此刻，太乙鼎已经和他完全融为一体，仿佛第二个神识一样，不断的感应灵力。

    日夜修炼，累了便倒在木板上就睡，无聊就和小黑玩耍片刻，饿了便吃它捕上来的肥鱼。

    一开始还暗暗记着日出日落，慢慢到了后来，已忘了时日流逝。反正每一天周围都一模一样，浑无半点差别。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丹田内灵力日趋浑厚，凝练若实质，偶然间觉得好像真的将大海都藏在了身体中。

    这一日，风易吃完鱼肉，玩弄了一会儿小黑，正要入坐练功。忽听远方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顺着海浪悠悠飘来，仿佛一段奇怪的乐曲，忽而雄壮激扬，忽而又低沉婉转，忽而似高山瀑布，轰隆作响，忽而又似山泉溪流，潺潺而动。

    这般变化莫测，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风易从来没有听过，心生疑惑，侧耳倾听。

    正入神时，忽觉脚下一阵起伏，他惊讶眺望，看到远方百丈处有一道高达数十丈的海浪汹涌而来，遮天蔽日，如山岳一般。风易惊骇失色，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巨大海浪转瞬即至，他猝不及防，被吞没其中。

    风易被打入深海之中，呼吸不能，血气沸腾，脸颊被憋的通红，那块木板也不知漂到什么地方去了。晕乎时，他眼前浮现起无数画面，一闪而逝……

    无数熟悉的面孔在海水中呈现，又倏然被打散。

    刹那间，心中生出极强的求生欲念，风易收敛心神，缓缓感应着海水中的空气，渐渐的，终究适应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哗啦一声，风易又来到海面之上，他死里逃生，长啸一声，忽觉脚下一阵光滑绵软，似乎不是水面。

    风易惊讶无比，用手摸了片刻，忽的惊醒，大叫起来。

    “难道……这就是山海之经中所说的海中巨兽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