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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卫波发展到这个阶段,他早就想在父亲和继母面前大大方方地把人推出去。 ——没打算再瞒下去,况且也瞒不住。 二老来了宜州,机会难得,他本来的打算,是在晚饭时趁热打铁。即使寻不到机会过明路,探探口风对他来说,也是再容易不过。 谁知凭空生了这场变故。 极致的变数里藏着极致的机会。 这场暴雨和车厢的一撞虽然打乱了计划,倒是撞得他脑袋转得更快。 俞汉广扶枕头之际,就把要不要开口、怎么开口,捋了个一清二楚。 “儿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医生说你这个情况可能会头疼……”顾珊珊虽然并没有他想得那么惊讶,但还是在着急打圆场。 没错,自己出了这样的意外,在父亲和继母看来,大彻大悟彻底想通,把藏在心底的秘密公之于众,简直不能更合理。 俞乔随即回头,脸色重新暗了下来,窗外的云朵都要相形见绌:“你们……” 俞汉广仍靠在枕头上,并没有感到害怕和担心。 刚才的父爱如山太不正常了,这才是他深谙于心的、和父亲的相处方式。而要让亲爹忘掉父子情深的尴尬一幕,最好的方法就是“路径覆盖”。 玩个出格的。 反正在父亲眼中,自己从小到大已经够出格的了,不怕再出一次。 况且这次还是出格plus—— 出柜。 他料到了俞乔会露黑脸。 虽然和俞乔不对付,但好歹打了二十多年持久战,经验丰富;俞汉广把亲爹的脾性摸得透透的。 这盘棋难是难下了些,不过绝非死局。他这手是攻其不备,更是筹谋已久。 二十一世纪都快过去三十年了,这种消息虽然震撼,但无论是网上还是生活中,都不算罕见。 何况他们父子不在同一座城市,各有各的工作生活圈子,平常又八百年不联系一次;亲爹回到芦城消化几个月,大概率会理解和接受。 “你们过分了。”俞乔压着声音,一字一顿。 他又有点恍神,似乎这病房里被撞到脑袋的不是儿子,而是他这个父亲。 俞乔正欲走近病床,却被顾珊珊一把攥住胳膊:“小卫,你电话号码给我一下,劳烦你在这里照顾汉广。我和他爸爸出去找找干洗店,等下我联系你。” 话毕,她随着卫波报出的数字,光速存好号码;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迷糊着的俞乔推出了门外。 ……好像玩脱了? 俞汉广又有些担心。 俞乔打过他,训过他,也冷眼冷脸对过他。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说他“过分了”。 尚未来得及细想,他便听到一个声音: “你吓死我了。” 语调风平浪静。 可跟他平时听到耳朵出茧子的平静不一样,声音中还打着细微的颤,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自责。像两场暴雨的间隔时间里,那一点点稍纵即逝的温暖阳光。 “你吓死我吧!” 卫波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认这里是现实世界,而非梦境。 他心间的这场暴雨,酝酿多时,现在才落到眼里。 “吓死你我怎么舍得,”俞汉广看着卫波逐渐湿润的红眼圈,另一只还自由的爪子揉上男朋友的头发,“胡噜胡噜毛,吓不着。” “对不起……”卫波声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 可能是一路奔波的原因,他的头发东倒西歪,乱成几片,后脑勺还竖着两根呆毛。 俞汉广手指在他发间穿梭,细致地沿发缝梳理好:“你又不能未卜先知,料到我会出事。” “还有,以后没事儿,别老跟我说对不起。”他手掌上翻,回握住卫波的手。 卫波怪得很,执拗道:“对不起。” 听出了一语双关的深意,俞汉广冲卫波笑:“没关系,迟早要知道的,我这是快刀斩乱麻,咻咻咻——”他并指做剑,在半空挥舞起来。 卫波仍是望着他脸上的红色斑点,瞳孔焦距定得很深,蒲苇一样的表情摇进了俞汉广的心。 “真没关系,”俞汉广忽然口干舌燥,“老头一时想不通罢了,他才没这么脆弱。” “可是……” 俞汉广心里叹了叹,帮他理好后脑勺的呆毛,在嘴边掂量了几遍的话,还是出了口:“我们老俞家呢,就是个一般家庭。这支基因也没多犀利,你看,不仅不犀利,还经常出一些过敏之类的小问题。我们家更没有皇位要继承;要真有,我大伯智商可比我爸高多了,老天刚刚降大任给了我堂哥,他去年生了娃。” “放心,我都有数的。” 卫波这才温柔地捧起他的脸,报之以琼瑶地亲了一口。 “不对啊,明明我才是病人,怎么我安慰你这么大半天。”俞汉广故作嗔怒,“卫老师,我渴了,我想喝咖啡!” “我现在就去售货柜,等我。”卫波反应过来,急切起身。 “罐装的、速溶的都不要,”俞汉广摆摆食指,一本正经地傲娇道,“豆子要现磨的,double shoot,不加奶。” 大晚上的,他一个睡不好星球原住民,自然知道喝咖啡的后果是蹦迪到天明。 他只是想把卫波支开一会儿,打个电话给顾女士,问问父亲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