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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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容笑着应道:“这倒不是。我平日住在椒房殿,白日陪伴皇后娘娘。每日师父为皇上请平安脉,我一同随行便可。并不疲累。” 贺四郎忍不住插嘴:“如此说来,三哥在御前当差,岂不是每日都能见到程姐姐?” 贺四郎乖巧嘴甜,从程姑娘已经升级到了程姐姐。 程锦容和贺祈对视一眼,笑着嗯了一声。 见是能见,不过,也不是每日都有说话的机会。多是彼此对视一笑罢了。 一直未曾出言的贺凇,终于张口:“程姑娘和令尊颇为肖似。” 程望不但是边军里最有名的军医,论相貌之俊美,亦是无人能及。程锦容承袭了程望的好相貌,也承袭了程望学医的天赋。甚至更胜一筹。 程望年少成名,十几岁时就有少年神医的美誉。可就是程望,也不及程锦容御前当差的风光。 程锦容笑道:“我年幼时,父亲就远离京城。这些年,我和父亲一直靠书信往来。不过,父女血缘天性,血浓于水,我自然是像父亲的。” 顿了顿,又轻声道:“我也盼着,能早日和父亲重逢相聚。” 这句话中的意味深长,也只有贺祈能体会了。 贺祈看着程锦容,轻声道:“这一日,不会太远。” 是啊,这一日总会有的。 程锦容冲贺祈微微一笑。 众人:“……” 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是怎么回事! …… 平国公府的家宴,比程锦容预料中的更轻松和睦。 男女分席,没有外人,连屏风也未设。菜肴丰盛美味,太夫人心情颇佳满面笑容,朱氏温柔和善,不时为程锦容夹菜。 便是魏氏,心中再愁苦也未流露出来,略显沉默少言罢了。 用完膳后,程锦容小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太夫人握着程锦容的手,亲热地笑道:“以后得了空闲,就来陪我老婆子说说话。” 换了别人,没成亲就往未来夫家跑,少不得要被人拿来说笑。 程锦容和贺祈又另当别论。既有宣和帝圣旨赐婚,两人又同时在御前当差,日日都有见面的机会。也不必讲究“定亲后不宜见面”那些虚礼了。 程锦容笑着应了:“好,以后我得了空就来看望祖母。” 太夫人又吩咐贺祈:“三郎送一送锦容。”然后,特意提点贺祈两句:“虽说你们定了亲,是未婚夫妻,到底还没成亲。要克制守礼,不可任性妄为。” 贺祈:“……” 程锦容:“……” 程锦容脸颊微微发烫。 贺祈脸皮雄厚,一派正人君子的坦荡:“祖母放心,君子不欺暗室,这点道理,我总是懂的。” 太夫人瞥了贺祈一眼,当着未来孙媳的面,总算给贺祈留了几分颜面,没有再多言。 程锦容的脸,自雍和堂一路红到了马车上。好在天早已黑了,灯笼光线暗淡,掩住了她泛红的脸颊和耳后。 也唯有贺祈能窥见一二罢了。 贺祈一路忍着笑,直至到了马车上。程锦容红着俏脸瞪过来,贺祈终于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离京 他这一笑,程锦容脸上红晕更深,瞪了过去:“你还有脸笑。再笑,我就……” “你就用利刃割了我的舌头!”贺祈十分流利地接了下一句。 程锦容忍俊不禁,扑哧一声也笑了起来。 马车平缓前行。 灯下看美人,比平日还要美三分。更何况,程锦容眼眸明亮,俏脸嫣红,更添几分艳色。贺祈看一眼,心里就要默念一回“君子不欺暗室”。 由此可见,太夫人的叮嘱不无道理啊! 半个时辰后,贺祈将程锦容送回程府:“你早些歇下。明日一早,我来接你一同进宫。” 程锦容略一迟疑:“这样是不是太过惹眼了?” 贺祈却道:“就是要惹眼一些。不然,你在御前当值,总有小人要说嘴。” 这倒也是。 宣和帝四旬左右,实在算不得老。身为女太医,在御前当值,其实颇有不便。有贺祈做挡箭牌,倒是无人敢嚼舌了。 还有元思兰,也绝不敢再明着打她的主意。 程锦容笑着应下,冲贺祈摆摆手,进了程府。 …… 贺祈程锦容相携离去后,贺大郎夫妇和贺四郎各自告退离去。 魏氏也福了一福:“天色已晚,太婆婆早些歇下,孙媳告退。” 太夫人看了形容憔悴的魏氏一眼,想说什么,喉头却似被堵住一般。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点了点头:“你也早些歇着。” 魏氏柔声应下,转身离去。 这几个月来,魏氏消瘦得厉害,纤弱的双肩似不堪重负,略略瑟缩着,步伐有些沉重凝滞。 太夫人看一眼,心里颇不是滋味,默默收回了目光。 魏氏这个孙媳,当年是郑氏相中的。魏氏过门后,温顺贤良,唯一的遗憾就是一直未曾有孕。 后来,魏氏主动将身边丫鬟开了脸,待丫鬟有了身孕,便扶了妾室。去年这个侍妾生下了贺袀的庶长女。 明日,贺凇就会带贺袀离京去边军军营了。 贺袀连个子嗣还没有。若在军营里有个好歹,二房便会断了香火。 贺袀主动要写和离书,放魏氏归家另嫁。魏氏却不肯,坚持留在贺家,对贺袀倒是有情有义…… 脑海中思绪纷飞,太夫人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贺凇低声道:“儿子不孝,令母亲忧思难安。” 太夫人苦笑一声:“儿女都是前世的债。我这一辈子只两个儿子,不为你们操心,还为谁操心去?” 顿了顿又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带二郎去边军军营,也别磨搓得太狠了。过三年五载,二郎若真心悔过,你就放他回京。好歹也给二房留个香火。” 贺凇不愧是个狠人,对自己的儿子同样狠得下心肠:“人总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如果他不是我儿子,我早已一刀杀了他,哪里还容他去军营。” “既是去了军营,就和普通士兵无异。别人能拿刀上阵杀敌,他也不例外。能不能活下来,得看他自己。” 太夫人哑然无语。 贺凇目中闪过冷意,淡淡道:“大哥有五个儿子,没有二郎,贺家也不会断了传承。从今日起,母亲就当没有二郎吧!” …… 魏氏回了院子,推开屋门。 自贺凇回府后,贺袀日日被拎进演武场里苦练,每日都被揍得遍体鳞伤的回来。今日也不例外。 贺袀全身上过伤药,躺在床榻上。 被亲爹以长刀毁了纱布后,贺袀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索性将丑陋狰狞的伤疤露出来。右眼处以眼罩蒙上。昔日温文俊秀的贺二公子,如今面容可怖,满身阴沉冷戾。 不过,魏氏宁愿看见这样的夫婿,总好过之前如行尸走肉一般。 贺袀听到脚步声,并未起身,反而闭上双目。 魏氏心中微涩,走到床榻边坐下,轻声说起了晚上家宴的情形。 贺袀从头至尾一声不吭。 不过,魏氏清楚,如果贺袀真的不愿听,早已冷言相向了。她说的这些,贺袀都听进了耳中。 魏氏说了许久,说得口干舌燥声音沙哑,直至再也无话可说。 贺袀还是没睁眼。 魏氏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将头伏在贺袀的胸膛,哽咽着低语:“你明日就要走了,这一别,不知何日我们夫妻才能重聚。你……你给我留个孩子吧!” “我嫁你几年,一直没有身孕。如果老天对我有一丝怜悯,或许今晚我能怀上身孕。若没有,也是我的命。” 贺袀终于睁开眼,将魏氏搂入怀中,左眼里闪过水光。 他后悔了吗? 是,他后悔了。悔不当初,追悔莫及。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终究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 隔日五更,天蒙蒙亮,贺凇父子便来了雍和堂,向太夫人辞行。 贺袀回府这么久,太夫人一直没见他。 此时,贺袀跪在面前,用力地磕了三个头。每次磕头,都重重地磕在地上。三个头磕下来,贺袀的额头已红了一片。 “孙儿不孝,不能再承欢祖母膝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还请祖母珍重身体。” 太夫人眼圈泛红,水光在眼中闪动,却未掉落。 她看着昔日疼爱的嫡孙,半晌才低声道:“你去吧!多多保重自己!” 贺袀红着眼眶应下。 起身之际,贺袀的目光和贺祈碰了个正着。 昔日兄弟,反目成仇。 这其中的滋味,或许也只有他们两人才能体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