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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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祈只当没听出程锦容的言外之意,微笑着点头:“好。” 顿了顿,贺祈又问起了程锦容:“你同样身负血仇,可曾想过要如何报仇?” 程锦容略一犹豫,不答反问:“裴皇后之事,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贺祈看着紧紧抿着唇角的程锦容,明知自己接下来的话语太过残忍,也不得不说:“你的亲娘,被已逝多年的太子妃和永安侯联手设计陷害,做了替身。如今在椒房殿里的裴皇后,就是你的亲娘。” “六皇子,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三年后,这个隐秘被揭露,裴皇后在宫中自尽,六皇子大病一场后夭折殒命。” “你的仇人,是永安侯,是二皇子,是当年揭露隐秘的郑皇贵妃,还有未来的储君大皇子。” “你只凭一己之力,如何能报得了这份血海深仇?” 皇权至上,她的仇人一个比一个强大。她要如何报仇? 程锦容的唇角抿得更紧,目中闪过悲恸和苦涩。旋即,目光又化为坚定清明:“徐徐图之,一步一步慢慢来。我要先考进太医院,成为女太医。以后能正大光明地出入椒房殿,见到裴皇后。” 贺祈深深地看了程锦容一眼:“以永安侯为人,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你。你和永安侯注定会反目成仇。所以,你才坚持和裴璋划清界限。” 其实,你的心里还有裴璋。 …… 贺祈的目光太过明艳照人,程锦容移开目光,不肯和他对视。 是啊! 前世的年少爱恋,两年的夫妻之情,岂能轻易忘却? 每见裴璋一回,心里的伤疤就被狠狠刺痛一回。鲜血淋漓地提醒着她,她和裴璋之间隔着如海深仇。 程锦容的反应,令贺祈眸光微暗。 一阵无言的沉默后,贺祈低声道:“对不起,你不想听这些,我以后不说就是。” 程锦容抬起眼:“贺祈,你为何心悦于我?或者,我该问你,你是从何时开始心悦于我?” 这回,轮到贺祈避开她的目光,不肯和她对视。 程锦容:“……” 他果然隐瞒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看贺祈的架势,问也不肯说。程锦容索性也不追根问底了,只轻声道:“贺祈,我身世复杂,进宫后生死不知。我一心只想见到我娘,无心也不想嫁人。” 你的心意,我注定只能辜负了。 贺祈想了一夜,早料到程锦容会这么说,既未反驳也未纠缠:“我知道了。” 程锦容:“……” 我知道了算什么意思? 程锦容将到了嘴边的话忍了回去,扯开话题:“你已是六品的昭武校尉了。何时进宫当值?” 贺祈答道:“此次入选的御前侍卫共二十人,五日后一同进宫面圣。” 之所以五日后,是因为这二十个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贺祈受伤最轻,朱启珏负伤最重。 想到朱启珏那张肿如猪头的脸,程锦容哑然失笑:“朱公子头脸上的伤虽然难看,倒是没什么大碍。敷几日药膏,待进宫面圣之日,应该能消肿了。” 也最多消肿,青淤完全消退,是不可能了。 贺祈挑眉,也笑了起来:“我逼着他们三人一同操练,参加大选,是为了鞭策他们上进。其实,我心中有数,临阵磨枪效果不大。表弟能入选,委实出乎我意料。” 按着每年御前侍卫大选的惯例,一般只选十人。今年宣和帝龙心大悦,选了二十人。朱启珏因“坚韧不拔”的意志一并入选,确实是意外之喜。 提起宣和帝,程锦容心情复杂之极。 说恨,无从恨起。宣和帝不知“裴皇后”的真实身份,也被蒙蔽在鼓里。可亲娘裴婉如的悲剧命运,皆因宣和帝而起…… 贺祈似是察觉出她复杂难言的心情,低声道:“以后,我在皇上身边当差。等你做了太医,也有个照应。” 语气中的笃定,令程锦容失笑不已:“你对我倒是有信心。” 就连大伯父,也只是随口哄她。打从心底里,并不以为她能考进太医院。 贺祈凝望着程锦容,声音轻柔:“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或许是他话语里对她的自信有些灼人,程锦容心里涌起陌生奇异的暖流。 裴璋喜欢她的柔顺可人,会细心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可裴璋,从未以为她会真地离开裴家,以自己的医术立足世间。 在贺祈的眼中,她不是裴家表小姐,不是需要人精心呵护的娇弱花朵。她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程锦容! “好,”程锦容舒展眉头,笑得愉悦:“待我考进太医院那一日,一定亲口将喜讯告诉你。” “一言为定。”贺祈也笑了起来。 两人都似忘了之前“提亲”一事,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各自回到熟悉的安全的朋友身份。 ……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朱启珏,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门:“表哥,叶四和郑三也来了,都在外面等着你。” 片刻后,门开了。 叶凌云郑清淮一同挤眉弄眼:“贺三,你身上的伤势重不重?” “对啊!程姑娘替你治好伤了没有?试一试,胳膊能不能抬得起来?” 贺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去演武场练练,不就知道了。” 郑清淮飞快伸手,重重拍了叶凌云的后脑勺一巴掌:“智者见智,淫者见淫。程姑娘为贺三看诊,你这个心怀龌龊之人,尽是胡思乱想。” 叶凌云:“……” 第一百章 纷乱(一) 程锦容听得哭笑不得。 贺祈这几个纨绔好友,是一群被长辈家人惯坏的公子哥。好逸恶劳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并无真正恶行。 尤其是郑清淮,嘴贱又欠抽,狗嘴吐不出象牙。 贺祈也被气乐了,一脚踹了过去。 郑清淮早有防备,迅疾闪开,得意洋洋地哈哈一笑。笑声还没停,就被叶凌云和朱启珏一同扭住胳膊,诶哟痛呼不已。 贺祈咳嗽一声,一脸歉然:“他们几个口无遮拦,说笑惯了,并无他意。程姑娘请勿见怪。” 程锦容淡淡一笑:“我还要去为病患看诊,先行一步。” 说完,便领着甘草走了。 贺祈看着程锦容的背影,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朱启珏三人一见这阵仗,也有些懵了。各自停了手,互相眉眼示意。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不是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吗?怎么反倒比之前更冷淡了? 朱启珏一脸无辜。 我一直在外面待着,发生什么事,我哪清楚! 叶凌云拿出折扇,哗地扇开,扇面上“我本纨绔”四个大字一晃一晃:“贺三!论武功我不如你,不过,如何讨姑娘家欢心,这就是我的看家本领了。看在好友一场的份上,今日我就好生指点你一番。” 贺祈:“……” 贺祈转过头,仔细看着衣衫鲜亮略显油头粉面的叶凌云。 叶凌云毫不心虚,挺直胸膛,骄傲地说道:“我在府里有三个相好的丫鬟,青楼里的舞姬,画舫里唱曲的,只要我叶四公子出马,从没有失手过。怎么样?” 贺祈挑眉,冷笑一声:“你拿谁和程姑娘比?” 叶凌云:“……” 片刻后,后堂里传出一声痛呼。 …… 程锦容一回大堂,便忙碌着为病患看诊。后堂里隐约的痛呼声传入耳中,她微微扬了扬嘴角,便抛诸脑后。 很快,贺祈一行人走了出来。 吃了一匣子糕点喝了一壶陈皮甘草茶的朱启瑄,心满意足地起身,冲程景安笑道:“糕点好吃,茶水也好喝。” 程景安俊脸红红:“你喜欢就好。” 他多想说一句,喜欢以后常来……不过,在药堂里说这等话有咒人生病之嫌,他是耿直,又不傻。 朱启珏看了傻笑不已的程锦安一眼,心中警铃大作,咳嗽一声:“阿瑄,随我回府。” 朱启瑄应了一声,立刻去了朱启珏身侧。 朱启珏这才满意,冲着程锦容拱手道谢:“多谢程姑娘为我看诊。这是一百两诊金,请程姑娘收下。” 没等程锦容吭声,杜管事已热络地笑着上前,接了诊金:“诸位公子以后身体若有不适,尽管来惠民药堂。” 人傻银子多的冤大头,多多益善! 程锦容忍住笑,对众人说道:“药堂病患众多,颇为忙碌,恕我不能起身相送。请诸位公子自便。” 贺祈笑着道别,心里又是一声长叹。 他的容神医,之前对他这个救命恩人既亲切又和善。现在知道他“心怀不轨”,迅疾拉远了距离。 贺祈心情郁闷地离去。 …… 程锦容的心情也不如表面平静。 一个上午,发了三回呆,怔忪了四回,神游了五次。 好在她神色平静,看不出异样。最多就是看诊的时间长了一些。病患们拿着药方去抓药时,一个个感激地低语: “程姑娘诊脉真是仔细。今日为我诊脉,花了许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