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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妈妈看她脸色都变了,忙转头问向丈夫:“她爸,蒋老师那天有跟你提过吗?” 林爸爸努力回想着,不太确定道:“好像说去赶火车来着,留她吃饭也不肯。” “赶火车?有说去哪里吗?” “没有。” “她那天来这还有说什么别的吗?” “她问了两个孩子的情况,还带了本子铅笔来,还给娃买了个书包,又给了我们一笔助学金。” “能不能让我看看那些东西?” 林妈妈连忙去卧室找起来,不一会儿就取了那些东西出来。 林锦云一一看过,却并无线索,那些本子和铅笔都是在本地买的。 林妈妈瞧她脸色越发的不对劲,也跟着揪起心,思忖道:“蒋老师给的东西都在这了,再有就是一笔助学金,三百块。” 助学金… 林锦云突然抬头问她:“那笔助学金有用信封或者袋子之类的东西装着吗?” “好像有,我找找。” 林妈妈忙又进屋翻找起抽屉,很快就找出一张浅棕色的信封。 林锦云接过来一看,信封上面写着“专项助学金”,是蒋兰的字迹,然而却只有这五个字。 她急忙翻过信封背面仔细查看,终于在左下角找到了线索。 上面印着一行红色小字:深圳弘兴印刷厂(深圳市xx区xx路x号) 她在深圳! 怎么就没想到呢,她看过那部电影,要去也一定会往特区跑。 之后,林锦云匆匆告别了林氏夫妻,走之前还不忘偷偷压了两百块钱在卧室的台灯下,等林妈妈发现时,她已经走出老远。 从南岗镇出来,林锦云没顾上吃饭就转车去火车站买了一张去深圳的车票,接着便回学校写假条,收拾行李。 火车后天出发,她收拾好行李后决定回一趟家。 刘凤一个月前为林家生了个男孩,郭春兰正春风得意,林锦云不想去扫母亲的兴,便直接找了林伟健。 她向哥哥明说自己要去深圳找蒋兰,因为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求他帮忙瞒着母亲。 听完她的决定,林伟健愁眉深锁,一言不发。 林锦云以为哥哥绝对会反对,也早就做好了和他力争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伟健却不急着骂她,反倒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深圳的?” “她两年前资助了我的一个学生,我是通过这个学生辗转得知的。” 林伟健一听,脸色显出惊讶:“资助学生?她真的这么做?” “是,那个学生家里很困难,下面还有个妹妹,她自己掏钱资助了两个孩子。” 林伟健默了一会儿,终究叹了口气,点头道:“你去吧。” 林锦云显然没想到哥哥会是这样的反应。 “哥,你不反对?” “我反对了你就不去吗?” “我非去不可。” “呵,也许是天意吧,这样都能让你给找到...”他苦笑一声,又问:“你要去几天?” “我不知道要花几天,我只知道她在深圳。” “什么?我以为...你连地址都不知道,这要怎么找!特区那么大,你以为找个人容易啊。” “只要她还在深圳,我就能找到她。” “你说得容易,你就一个人,一双腿,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那也要找。” “你说你...”林伟健没想到妹妹竟这么执着,深叹一息:“罢了,罢了,你等着。” 林锦云不明所以,林伟健却起身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他又走回林锦云的房间,朝她递来一本黑色笔记本。 “你看看吧,这都是她寄回来的。” 林锦云迟疑地接过本子,翻开发现本子里夹着一叠储蓄所的取款通知单,一共八张,每张汇款人那栏都赫然写着:蒋兰。 她颤抖地翻开一张张单据,细看着上面的每一笔款项:最少的一笔有六百多块,最多的一笔则有一千块。她粗略算了下八张单子上的汇款总额,两年多以来,汇款已近七千元。她又看了眼日期,最早的那笔汇款居然与蒋兰离开的时间只间隔了六个月。 林锦云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想象着蒋兰独自在外拼命赚钱的辛苦。 她可能餐风露宿,可能居无定所,甚至可能食不饱腹,衣不暖身...但可恨的是,她是个很能扛苦的人,又是个不善言辞、老实不争的个性,在学校食堂本分做事尚且会受两个外地女工的欺负,更何况只身一人在外打工。人离乡贱,要吃的暗亏,要遭受的不公,可想而知会有多少。 可那又怎样,她有的选吗?她拼尽力气,舍弃青春和尊严,不就是为了要还债给林家吗? 林锦云突然就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夜晚,蒋兰躺在她的身旁初次对她袒露着心扉,可最后的结语却使她心乱如麻。 她说:哪有怕的权利。 呵,原来,兜兜转转,时至今日这个家依然在压榨着她,剥夺着她,每分每秒,饮血噬骨。 这样的了悟令林锦云痛不欲生,眼泪瞬间如溃堤般淌下。 林伟健眼睁睁看着林锦云心痛至此,竟也感同身受地难过起来,但他不懂得该怎么安慰她,又觉得任何安慰的话在此刻都显得虚伪,只好拿手一下一下给她顺着背,就像儿时每回惹妹妹生气了也是这般乞求她原谅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