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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皇上冷着脸,洛银河心里倒是不慌,圣上虽笃信神谕之说,却也没有愚昧到相信官道上凭空而降的一块石头是神迹——被看破伎俩在洛银河预料之内,只是略早了几天。 更何况,皇上若是真有意苛责,便不会深夜召自己入宫相见了,俯首叩头道:“陛下圣明,是微臣的作为,李将军并不知情。” 皇上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护着他。那你又为何这样做?你若觉得凭借此事能帮李羡尘打压梁珏、救林季,便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看看……” 说着,他伸手拎起御书案旁边的一沓子奏折,向下一甩,噼里啪啦,尽数落在洛银河面前。 这些折子中,大部分文件是章莱的奏报及查证实据,御药房记档清楚记载——先皇驾崩前的小半年内,太医卫道宁多次偷偷从御药房申领一种草药,那草药是禁药,量小是药,量大便是毒,能乱心性。 除了折子,还有一本黑皮小册子,是卫道宁的手迹,记录了工部侍郎梁琎多次送金玉珍玩给他,一笔一笔,时间明确,内容详实。 最为骇人的是,梁琎与卫道宁私相授受的时间,可以和卫道宁每次申领草药的时间一一对应。 却丝毫看不出与梁珏有何关系。 洛银河看罢,叩头道:“微臣的目标,并非梁相,仅仅是为陛下着想,先帝龙体突然消损,并非天意,而是人为,却为何要陛下来背这天下众人质疑的悠悠口舌……” 皇上怔了怔,他深知洛银河的用意,却还是叹道:“此事即便是真……事由讲不清楚,史官笔下,朕与爱卿皆不好看。” 洛银河抬了头,一字一顿道:“若祸首并非梁相,而是小梁大人呢?他……是想助父亲以此事蒙蔽裹挟陛下,无论梁相是否知情,小梁大人罪证确凿。” 此话一出,皇上面色闪过一丝阴晦,他确实因为这事被裹挟数年,但这事儿在皇上看来,若不慎妄动,一旦公之于众,便可能灾祸连连: 当年,皇上还只是皇子,与梁珏三人后殿议事,政见不合与先帝辩白了几句,先帝言道:“你和你那死心眼儿的母妃,一个德行。” 皇上的生母,如他的逆鳞,碰不得,更何况亲手将母妃斩于剑下的无情人提及。 皇上起身反唇相讥:“父皇厌弃母妃至深,为何还要纳她为妃?” 先帝听了便更是生气,老子教训儿子,自然抬巴掌便来,可皇上那会儿正在气头上,哪肯站定服管,错身便躲过了。先帝当时年过古稀,本来硬朗的身体,不知为何突然不适,头晕脚滑,一个栽歪头便磕在御书案一角,当场人就昏过去了。 皇上见了,也顷刻便惊了。梁珏却格外冷静,对皇上言道:“殿下莫慌。”说着便急请了卫太医前来。诊治一番,太医宣布救治无望,三人统一了口径,隐匿去父子龃龉动手,只说先帝偶发急症,驾崩。 此后便是三年的夺嫡内乱。 所以,多年来,梁珏手中,掩着这个秘密…… 如今洛银河一句话,皇上变为了受害者。 是啊,身为天子,岂能受挟于人。 “这些事情的关键,你从何得知,哪位神明的示下?”皇上问道。 洛银河摇头道:“回皇上,是林大人告诉微臣的。林大人本来上了密折,但折子如今不知所踪。” 他嘴上说不知所踪,可想也知道,折子被梁珏的人截下了,不然,林季为何会突然被针对。 这其中关窍,皇上只一听,言外之意,瞬间就明了了。 面对皇上,有些事情,不必言明,点到即可。 皇上坐在御书案后,半晌没说话,忽然抄起手边茶杯,猛地掷出去,杯子贴着洛银河脸边掠过,摔在他身后,白瓷片四散激飞,水溅了满地。 暴怒的动作毫无预兆,但洛银河如石雕泥塑一般,低着头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抬起来看他一眼。 皇上还不解气,将御书案上能掀翻的东西,全都掀在地上。一边扔东西,一边怒喝道:“岂有此理!朕像个傻子一样,被蒙蔽多年,竟还当他们为朕着想!” 乒乓之声大作,秦更等人不敢进来,只得隔着门跪在门口,连呼:“陛下息怒!” 洛银河便只是跪在御书案前,低眉顺眼,默不作声的等皇上宣泄。 这日,洛银河出皇宫大门时,已过丑时,他坐在车里,心知林季这件事,他在皇上面前机巧算计,锋芒太露。 恃才放旷,一朝天上,一朝地府。但他要救林季,别无他法。 “东家,回将军府,还是回咱自己府上啊?”墨为在车外扒头问道。 一句话,洛银河回了神,微一沉吟,言道:“从哪来回哪去吧。”多事之春,免得节外生枝,也免得……有人担心。 -------------------- 作者有话要说: 李有人兄弟你好,李有人兄弟你担心了吗? 第43章 人各有命,你尽力了。 将军府自门口起,几步便燃着一只灯笼,柔暖的光引着洛银河一路回到卧房。 推门便看到,李羡尘斜倚在卧榻上,袍子松散的披着,手边一卷书,似是看乏了,正闭目养神。 二人成婚之初,因为避忌梁珏的耳目,一直同屋而眠,洛银河只当是睡男生宿舍,还时不时和李羡尘谦让一番床榻。可后来,睡着睡着,就睡出一股朦胧的旖旎缱绻来,有时洛银河甚至在想,自从李羡尘表露心意以来,自己好似也没有预想之中的抵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