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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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师摇头道:“这药方确确实实治疗伤寒发热的配方,几味药配得都没有问题。只是这位公子……” 他说着,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位公子服了药后却一直没有复原,恐怕他根本不是因为风寒染病,而是身有重伤,久治不愈,这才导致毒邪内侵,才致高烧不退。” 路七听着一愣,他看着闭目不语的姬长明,眼中带着一丝惊憾。 此前在青山姬长明以一人之力将曾经江湖录排行第三的汤飚擒住,竟然是在身上有重伤的情况下做到的? 可姬长明当初明明精神奕奕,除了脸色没有血色,看上去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 他还会和寒山凛雪调侃,笑起来眼睛像极了天上星眸。 “……那先生可有医治的方法?”路七心中震惊,连忙紧张地问道。 他看着医师,却见医师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脉象非常虚弱,我观他心血虚浮,似有过咳血症状。”医师道,“这等重症,怕是普通药石罔效,留在天阑这种县城肯定不行,若想治疗,得带他去京城这些大地方寻医医治。” 路七听着呆了呆,听到医师说起“咳血”之时,忽然想到那日姬长明和解臻告别之时,曾经在水边用水洗面,在那之前,姬长明一直在低咳…… “公子还需尽快启程,他这病已经十分危险,恐怕拖不了太久。”医师又道。 路七这才恍过神来,连忙谢过医师,眼中却闪过一丝迷茫。 解臻留他在天阑,一是让他照料姬长明,二是让他接应林辰疏,但如今姬长明病入膏肓,林辰疏却没有到达,他要如何是好? 他皱眉送医师离去,复又返回客栈,取来纸笔,在案上写了一绢小字,随后将那纸卷好,塞进小筒中,吹哨招来信鸽。 信鸽在他手中扑腾了几下,路七将小筒缚好,这才看着鸽子飞入空中,往京城的方向飞去。 此时,夜色已经降了下来,信鸽不一会儿就在天边的暗色中消失不见。 路七松了口气,他慢慢地收回目光,正要转身之时,忽地背脊生出一股危险的感应,竟察觉到自己的房间里面隐隐有人的呼吸! 谁?! 他房间里面什么时候有人潜藏? 路七立刻转身,身上的银针倏地往那人呼吸的方向射去,耳边却听见几处“叮叮”的响声,银针被人一一挡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耳边响了起来。 “路七,你可真像个刺猬。”声音懒懒的,竟是姬长明的声音。 路七悚然一惊,却见姬长明竟然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把木头做的匕首。 这匕首十分小巧,因为是木质的,上面还有很漂亮的纹路,解臻和他一直以为这是姬长明喜欢的饰物,没有将其取下。 而现在姬长明却把玩着匕首,朝他悠悠然地看过来。 “姬公子你……”路七惊愣地看着本应该中了化仙散无法动弹的姬长明,却见姬长明已经一掌劈向他的后颈。 路七闷哼一声,眼前暗了下来。 “得罪了。”他还想挣扎,却听耳边姬长明道了一声,已经一把扶住他要倒下的身体。 路七彻底晕了过去。 陈殊看着路七垂下的头和手,随后将人抱到床上安置好,取过自己的包袱和玄铁胚。 他复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清点了包袱里面的东西,见包袱里面的圣令和官服俱还是自己之前打包时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从包袱里取出换洗的衣物,换掉白色衣裳,重新穿回了黑色的长衫。 姬长明很快就要不在了。 陈殊将衣物整理好,放在床头,默默地看着一会儿,终于轻轻地阖了下眼睛。 ——刚刚医师和路七的话,他全部都听到了。 他身上的伤他自己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医师说他毒邪内侵、心血虚浮、有咳血之症这些都是真的,此时的他不过是仗着长明给的功力硬撑在这里而已。 他要赶紧处理好青山天阑的事情。 他要给解臻做事,让他做好皇帝这个位置。 ……他这次若是倒在这条路上,长明会不会给他算个工伤? 小婉,这次哥哥可是尽力了啊…… 陈殊很快转过身,翻身离开客栈,月色下那张属于姬长明的脸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丽柔美的容貌。 第37章 刺史巡查谁家儿郎【37】 陈殊连夜运用轻功离开天阑县,在离天阑县四十里外的镇子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重新起身前往附近的店铺采购, 换了包裹衣物的包袱布面,又买了些书生穿的长衫换上, 还勉为其难地束了个算像样子的发冠,这才花钱雇了一辆马车和一个车夫。 他将玄铁胚搁在马车车厢之下,自己则坐在马车,让车夫沿着京城通往天阑的官道前进。 马车再度经过大青山, 青山悠悠而立, 被烟雨洗涤,仿佛未曾沾染血腥。 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车夫停车前往官道边的茶铺休息打水, 陈殊撩开帘子看了几眼, 重新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隔了一会儿,车厢上微微晃了下。 陈殊抬眼,便见得原来马夫的位置上此时已经坐了一个暗影,暗影见车厢里面的人有动静, 他侧了下头, 露出半只长而细致的凤眼。 “林大人。”外面传来的声音十分熟悉, 正是昨日被陈殊打晕过去的路七。 路七果然是解臻特地留在青山天阑接应林辰疏的人。 陈殊坐直身体,看着路七的背影低低咳了一声, 声音低低道:“你是……” 车厢内隐隐有中药的味道,路七回头看了眼,只见坐在车厢里的人穿着一简朴的书生青衫, 人虽然是束着发冠,但却还有很多鬓发散在颊侧,衬着远黛的眉和柔美的脸廓,再加上苍白的脸色,若非声音低哑,颈上又有喉结的特征,几乎要让人认错性别。 也就在月前,他和这人见过两面,只是那时候对方都昏迷不醒,应该认不出自己是谁。 “我是皇上派来接应林大人的。”路七回道。 “啊?原来你就是……我要怎么称呼你?”陈殊调整自己的音色。 “林大人可以和皇上一样称呼我路七。”路七道。 陈殊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脸色白得一看上去就像是刀伤未愈的样子,且此人是皇帝重视并在试探之人,路七忽地在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扫了几眼林辰疏的行囊,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辞退林辰疏雇来的马夫,亲自驾车前往天阑。 林辰疏并不像姬长明这么会说话,两人默默无言地行了一段路后,车厢里的人才闷闷地干咳一声,低声问道:“路大人,此去天阑我需要怎么做?” 路七看着前方的路没有停下,闻言道:“皇上派你过来是查军资劫案,青山匪患严重,军资一案与山贼脱不了干系,你到任之后需带人围剿山贼,从山贼口中查明遭劫真相,找到军资,将这些军资带回朝中。” 山贼早已经被解臻肃清,剩下的恐怕都是被路七统一过口径,故意让林辰疏抓到。且这些人多半抓到之后就会交代此次军资劫案和齐太尉有关,落实齐言储的罪名。 军资被劫一案是大案要案,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将会成为解臻顺理成章扳倒齐言储的关键。 北寨山贼头领汤飚至死以为可以拿来保命的东西,在解臻眼里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而今林辰疏所要做的,就是要将解臻之前查出来的事情走一个流程,让这批军资重见天日,将齐言储的罪行昭告天下。 “嗯。”陈殊应了声,复又恢复平静。 他心平气和的,似乎并不烦恼此趟任务,在前方驭马的路七回过头来看了林辰疏一眼,道:“林大人,我本还以为你要过几日才到天阑。” 路七怕是在解臻身边待得久,连目光也带着审视之意,陈殊闻言笑笑,正了正身体道:“皇上予我厚望,我也想早点帮皇上查清楚案子。” “……”他真是这么想的? 路七盯着林辰疏的脸。 林辰疏却并不像是要说谎的样子,眼神清澈。 他早点过来并不是坏事,路七审视的目光淡了下去,遂道:“围剿山贼的事情是尽快才行,天阑县衙官匪勾结,拖久了恐生事端。” 路七肯定不会怕县衙的人,他应该是担心齐言储的人会过来。 “好。”陈殊取过新的包裹,将里面的官服取出道,“一会儿到了天阑,我便去县衙查看。” 官服是红色的,上面白云朝浪,有飞禽刺绣,展翅欲飞。陈殊摊开衣服,便去解自己的长衫衣襟。 路七一愣,他虽然提醒林辰疏要尽早破案,但却没想到他真的信以为真变得着急。他见林辰疏衣襟已经解到领口,露出里面的里衣,忽然想起这人是解臻亲手喂过药的人,连忙把眼神移开,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 刚刚跑了一个寒山凛雪在意的姬长明,现在又来了一个曾为皇上挡刀的林辰疏,路七用手按住自己的后颈,只觉得之前被打的地方又疼了起来。 昨天姬长明在他屋里出现得突然,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也不知道为什么解臻给的化仙散会突然失效,竟然被对方打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他匆匆忙忙到了姬长明房间,那里除了床上摆着一套白色衣物,已经没有了姬长明的踪影。 姬长明离开的时候还带着重伤,若是让解臻知道这件事,路七难以想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连忙出门寻找,但恢复武功的姬长明在他之上,怎么可能会再让他找到。 路七在天阑寻觅了一圈只得放弃了找到姬长明的念头,复又写了一封书信飞鸽传向京城,便离开天阑县前往接应林辰疏。 结果,他刚刚来到官道附近的茶铺,便看到有个马车车帘撩起,里面的人影十分的眼熟…… 路七慢慢回过神,他忽然想起来,坐在马车中的林辰疏气息微弱,当是胸口中过刀的后遗症,而姬长明重伤,他曾见对方胸襟染血,会不会对方的伤口也是在那个位置? 路七心中忽然涌起一个诡异的念头,倏地再度转身暗暗地向林辰疏看去。却见林辰疏已经穿好红色官服,正皱着眉将玄冠放在头顶,不停地摆弄。 看他的手法,这人似乎并不像是会戴玄冠的样子…… 路七看着林辰疏散着头发,一副摸不到门路的模样,最终还是默了默,在抵达天阑之前停下马车,钻进车厢内替林辰疏整理了行头。 林辰疏脸色略微带了点尴尬,好在玄冠两侧的红色丝带垂下,遮掩住了他的脸色。 路七则在帮林辰疏整理衣服的时候,暗暗地在林辰疏后心输入一道内力。内力在林辰疏体内绕了一周完全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对方的丹田气海也是空空如也,是完全不会武功的样子。 反而是林辰疏本人察觉到体内有他的内力流窜,整个人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随后向他看来奇怪探究的目光。 看着穿着红衣的林辰疏秀美的脸上露着诧异,路七顿时也觉得尴尬起来,只得打消了试探的念头,带着林辰疏进入天阑,来到县衙门前。 县衙前,两个看门的衙役正无聊地打着哈欠,忽地就见到一辆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一个穿着暗色衣服的人从马车上跃下,紧跟着暗影回身撩开车帘,车厢里面很快探出一个半个红衣身影。 红衣身影显露出面容的时候,衙役微微一愣,只见来人皮肤白皙,长着一张漂亮的美人脸,看去像极了女子,但其头带玄冠,玄冠下的眉目带有英气,身上穿着的红色衣服上也有官服绣纹,竟是官老爷的行头。 这人是谁? 衙役看着来人,竟发现自己难以错开目光。却见那身穿红衣官服的男子搭着车把手慢慢地从车厢上下来,随后抬头看着牌匾,微微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眉眼就像绽放的花一样,看得衙役们一愣,紧跟着耳边就听到了这人的含笑的声音。 “这就是天阑县衙吧?”那人道。 “是。”衙役愣愣地回,忽的从对方的笑容中醒神过来,连忙上前道,“敢问这位老爷是……” “我是青山刺史林辰疏,奉皇上之命前来青山查案。两位请速速通知你们衙内的人,就说皇上钦定的钦差过来了,让他们速来见我。”陈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