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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妉心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稳稳的落下最后一笔,长喘了口气直起身锤着腰杆。婢女翠脔来的正是时候,轻手轻脚推了门进来,将食盒放在一旁,朝院中的长桌上望了一眼,略有失望。 画已被收起,放在了匣子里。姑娘说沈先生这几日都在为八公主的大婚忙前忙后,莫要打扰,只要每日定时送饭便可。愈是神秘,翠脔愈是想早一些看看那幅画。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劳烦翠脔姐姐了,这几日多亏了你送饭,不然我得饿死家中。一起吃些?”沈妉心一面打开食盒,一面对望眼欲穿的翠脔道。 翠脔回过头来瞧了沈妉心一眼,顿时捧腹大笑,指着沈妉心的鼻尖道:“先生脸怎的花了?这是给哪家姑娘挠的?” 沈妉心用袖子往鼻下一抹,见有染料也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端起碗就吃,边问道:“你家姑娘怎么没一块儿来?” 翠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替懒惰成性的沈妉心将食盒里的菜都端了出来,“先生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成日闲着?” “有客啊?”沈妉心鼓着腮帮子,含糊道。 “是呢,还是个讨厌的人。”翠脔皱了皱鼻尖,一脸无奈。 沈妉心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没有接话,翠脔时不时的望一眼过来,似乎翘首以待。沈妉心只得停下嘴,很是在意的问道:“谁啊?” “萧道儒!”翠脔立即回道,眼里冒着火光。 沈妉心点点头,又开始低头扒拉饭菜,好心宽慰道:“你家姑娘只要在水云净一日,那便一日避不开。何况人萧公子吃了那么多回闭门羹,总得给人留点儿念想不是,不然谁下次还来呀?” “他不来更好!” 沈妉心撇了撇嘴,塞入一块五花肉,嘀咕道:“那你家妈妈可要哭瞎眼咯……” 婢女翠脔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坐在沈妉心身侧,眼睛盯着鞋尖儿,而鞋尖儿则在泥土地上鬼画符。沈妉心吃的有些快,拍了拍胸口打出个响亮的嗝儿,翠脔鄙夷看来。 “话说你家姑娘为何不愿赎身?”沈妉心以袖代绢,抹了一把嘴。 翠脔看的直皱眉,掏绢帕的手缓缓从袖口抽了出来,道:“姑娘说出了窑子也不晓得能做什么营生,自古以来都是男子养家糊口女子勤俭持家,街面儿上也都是男子的活计。姑娘遇不上良人没个夫家,出了窑子一样是给人戳脊梁骨的命,赎与不赎无异。” 沈妉心收拾着食盒,扭头看了翠脔一眼,点头笑道:“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翠脔又道:“听姑娘说,妈妈原也是临州的花魁,虽未遇良人却也得贵人相助。人老珠黄时来了陇城,置办了这家水云净,身不由己不假却也自在。” 沈妉心将食盒与匣子一起捧到翠脔跟前,宽慰道:“你放心,沁儿姑娘曾言,你家姑娘的命是这窑子里最好的,将来铁定要比你家妈妈还快活自在!” 婢女翠脔眨了眨眼,格外认真的看着沈妉心,“真的吗?” 沈妉心心一软,又把瓷器活儿往自个儿身上揽,“真的,你家姑娘若是没遇上贵人,那本先生就作你家姑娘的贵人,这总行了吧?” 外强中干者,愈是心纯。沈妉心瞧的出来,翠脔笑自肺腑,待她接过食盒与匣子,沈妉心又嘱咐道:“记得叮嘱你家姑娘,一定得找信任之人裱此画,半点风声都走不得。” 翠脔重重的点头,“奴婢省得。” 送走人,沈妉心这才面露怠倦之色,她抬头望了一眼皎洁的月色,喃喃自语:“乱许承诺可是要遭雷劈的,大不了到时候给曲兮兮整个卖衣服的铺子就是,这女人嘛,除了金银首饰可不就剩裹身子的布子最涨脸面,保管她赚的盆满钵满的不愁吃喝……” 三月初三,风和日丽,皇室嫁女,普天同庆。一百千牛卫护送凤驾车撵,由正南门出宫,御南街肃清十里,迎亲阵锣鼓齐鸣,捧花童子沿街挥洒,漫天百花飞舞。高头大马红罗衫,将军子弟少年郎。十年守关凯旋归,正是意气风发时。 世人皆知,八公主国色天香,才淑兼备,如此大张旗鼓筹办婚事是理所应当。围观百姓无不羡慕得此贤妻的青年世子,虽说陛下对鲁国公多有嫌隙,可世子成了陛下的乘龙快婿,日后还怕不能平步青云? 第52章 热闹的人群后头,三人隔着些距离远远眺望。 除了一眼就能看出是婢女的翠脔外,其余两位女子均带着帷帽。其中一人个头尤为突出,比身侧的女子高出一个头来。站姿也极为不雅,双手自然垂在两侧,背稍弯,一只脚竹杆子似的杵着,一只脚往前跨出了半步。 “月子弯弯照九州,哪家欢喜哪家愁。依我看呐,这两家都欢喜不了,最欢喜的属皇帝老子。”个高的女子低声道。 “褚云恒如今已算登堂入室,于陛下而言未必可喜。”另一帷帽女子道,“九州又是何处?” “我老家。”沈妉心伸手拨开一条缝隙,送亲的人马已走到了最后头,她放下帽帘转头对并瞧不清脸的曲兮兮道,“你们就此止步吧,匣子给我。” 翠脔面无表情的递上匣子,曲兮兮忍不住撩开帽帘,忧心仲仲的道:“心儿千万谨慎些,你这身打扮委实破绽百出,万一叫人认出来了可如何是好?” 翠脔实在憋的辛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若不是沈妉心胸无二两肉,她当真以为沈先生是个女子。可当沈妉心换上女装后,那粗旷的劲儿怎么看都与女子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