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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千玄把初夏抱回了芳心阁。 初夏伸出手,拽着他的手腕,眼睛里如同长着勾魂摄魄的钩子:今夜是我的生辰,不许走,我要你陪我到天亮。 穆千玄一般都会提前走,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他这样放纵,他每日需要用两个时辰来打坐。他很困,只要他稍稍放松警惕,就会陷入沉眠中。 他应该走的。 但初夏的手像是生出了藤蔓,将他缠得紧紧的,他做不到甩开她,让那双净若琉璃的眼睛里堆满哀伤。 他対初夏过于心软,这不利于他将他的计划实施到底。 他快失败了。 枉他号称天下第一高手,手中的剑能退千军万马,却在初夏的面前一败涂地。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丢盔弃甲,兵败如山倒。 就这一次。 他暗暗告诫自己,只这一次。 他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他这一走,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今日是初夏的生辰,他该顺遂她的心意。 所以,他留了下来。 这夜,初夏生生化作了个妖精,将他拽入万丈红尘。 桌上的灯烛已燃到尽头,朱红色的窗棂透过晨光,一夜未睡的穆千玄闭了闭眼,眼底是挥之不去的疲倦。 短暂的黑暗覆住眼前,脑海中交错掠过无数画面,有些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有些是幻象。 幻象里没有初夏,一片漆黑,处处都是鬼火与断裂的石碑,他手脚俱废,躺在冷冰冰的土坑里,仇恨与痛苦蚕食着他仅存的生机。 他的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 穆千玄按住眉心,极力抵抗着那股疼痛,没有注意到初夏的手探向床的边缘,抓到了一只花瓶。 那花瓶原先搁在案几上,前天被初夏转移到床头的柜子上,用清水养了几支花。 初夏手中的花瓶砸上了穆千玄的后脑勺。 穆千玄倒在初夏的身侧,抬眼看向初夏。 初夏漠然开口:小白,游戏结束了。 穆千玄面色微僵,明白了什么,他挣扎着抬起手,拼着最后的意识,在床头按了下。 初夏来不及阻止。四周响起咔咔的声音,门窗周围的孔洞里交错弹出铁棍,封住所有的出口,彻底将这间屋子变作一间坚实的牢笼。 确认初夏无路可逃,他放心地闭上了眼睛,不知是昏了,还是睡着了。 初夏满眼难以置信,良久,骂了句脏话:草! 穆千玄,你给我起来开门!王八蛋,臭小子,你不许睡,你起来!初夏气得快晕厥过去。 然而无论她如何怒气冲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穆千玄,都没法再回应她了。 初夏认命地慢慢爬下了床。 刚下地,脚底发软,险些坐在了地上。 放纵过度,这具身体都快被折腾成豆腐渣了。初夏骂骂咧咧地揉着自己的腰,忍住将穆千玄拖过来暴打一顿的冲动。 被关的这些日子,她的脾气比以往暴躁了许多。 她趿着鞋子,缓慢挪动着双腿,四处敲敲打打检查了一遍,门窗被钉得死死的,纹丝不动。她没有内力,亦无趁手的利器,根本无法撼动这些坚硬的封条。 初夏大口呼吸着,平复着自己的怒气。她重新走回穆千玄,杏眼瞪着穆千玄,半晌憋出来一句: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穆千玄没法回答她,就算能回答,初夏也已猜出他的答案,他能做出如此举动,说明他已做好死在初夏手里的准备。 他以死在初夏手里为荣。 疯子! 一个二个都是疯子! 初夏一口气泄了个干净,颓然地坐倒在床畔,像只霜打的茄子:穆千玄,我还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那一下撞击,撞得穆千玄头破血流,初夏本想摆烂,放他自生自灭。入目都是蜿蜒的血痕,血已染红榻上的床单,触目惊心的,她坐不住了,找出金创药,为穆千玄止血疗伤。 从日出到日落,穆千玄都没醒来。侍候的两个婢女,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无穆千玄的指示,她们不敢私自离开芳心阁,门窗封闭,她们更无法将食物送进来,急得团团转。 屋里的茶水被初夏分作两份,一份喂给穆千玄,一份自己充饥。 她检查过了,穆千玄神功盖世,那点伤要不了他的命,他迟迟没醒来,是因长期缺眠,身体趁机一次性补了回来。 初夏趴在穆千玄的怀里,张开牙齿,叼住他颈侧的肉,一点一点泄愤地磨着。 从穆千玄给她梳了个兔子头,她就开始怀疑是穆千玄在假扮楼厌了。 她的那个兔子头发髻,从未在楼厌面前梳过。 当日驮着她的那匹马,不会无缘无故发疯,将她送到楼厌的手里。马匹是穆千玄为她准备的,从一开始,穆千玄就为她设置好了路线,那两日的逃亡,是他默许给她的最后的自由。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以生辰的名义,向他索要木偶。木偶都是楼厌亲手雕出来的,楼厌能轻易地掌控着它们,尽管穆千玄恶补过技巧,学得像模像样,初夏还是识破了。 肌肉有楼厌的记忆,穆千玄没有楼厌的记忆,手与灵魂无法配合,这是他最大的破绽。 不不不,他最大的破绽,是他始终舍不得真正対初夏下狠手。初夏否决了自己的推断,要是她冷静些,细细复盘这些日子两人纠缠的细节,就会察觉穆千玄明显的自我分裂症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