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春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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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定安侯赵溢在营州大败契丹各部后,赵衍便回到雍州家中赋闲,常有交好的官员来拜贺。 只是他以陪伴长公主为由,一概闭门不见,整日在书房中公办,出入的只有松年和鹤望两个亲卫,连公主府后宅的侍婢仆妇都不得近前。 这几日,右相那里交待了他个闲差,负责往陇右押运粮草,他拜别华阳长公主,点了五千精兵,便上了路,同行的督运姓姜名勋,恰恰是西平郡公姜昭在京中为官的幼弟。 一行人马不停蹄十几日,终于将近万石的粮草运抵鄯州城外的大营。 西平郡公姜昭领河西,陇右两军节度使,手下虽只十万余人,却各个骁勇善战,硬生生在吐蕃和突厥之间拉开一条屏障,不仅维持往来西域中土间的商路畅通,也断了番人各部联手东进的可能。 各部头人得知他们的老对手要迎娶大梁来的公主,意料郡公事忙,边关防备松懈,纷纷送上“贺仪”。 散兵游勇常常滋扰边民,烧杀抢掠一空就走,防不胜防,郡公通宵达旦忙了几日,鄯州城内的老夫人派人请了几次都未离开大帐一步。 今日,郡公的副将曹知望一早上了望楼,从晨光熹微,等到烈日当空,终于在沙丘的尽头看见了一团黑点,他立马打起精神对下面等着的兵士道,“快去通知郡公,赵将军到了。” 姜勋戴着黑色眼纱,他久居京城,又担了个文职,像这样在日头下骑马赶路已经许久未有了。 得儿得儿的马蹄声从他身后传来,他一转头,正好被松年的马蹄扬了一脸的灰,松年转头向他负手致歉,又马不停蹄往前头赵衍那里去了。 “公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罢,他向赵衍左右众人身上一扫。 赵衍会意,策马引着松年翻上一座沙丘。 “派去的人已经得手了。” 赵衍微微颔首,见松年似乎还有话说,面有犹疑,想必是办砸了另一件差事,也不急于开口质问,只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松年心一横,又道:“只是赵副将,今早留书,说是公主遣他回京,属下已经派人去追截,过了半日仍未见回来,怕是追不上了。” “哦,你不是说昨日已经传信给他?” “昨日属下亲眼见人把书信给了赵副将。” “好了,他今日不在公主府也便宜我们行事,你飞书去秦州,务必将他拦下,不可让他进了大梁城,另外再查查可还有什么同行的人。”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盒金创药,抛给松年,“今晚,自去找人领叁十鞭。” —————————— 半里之外的鄯州军营缓缓放下吊桥,中帐大敞,一个四十来岁的精壮男子坐镇当中,容长脸,川字眉,英武端正之中透着戾气,正是西平郡公姜昭。 赵衍下马,带着姜勋往帐内走去,他自己进了帐,姜勋却被人拦在在账外。 “你们拦我作甚,大哥快让我进去。” 姜勋被人拦住,出乎意料。 姜昭全然没有兄弟多年未见的喜悦之情,只抬眼冷冷一瞪,便道:“来人带姜督运下去休整一番。” 门口几个守兵极有眼色,把帐毡子放下,又跨出去几步,把入口远远围住,连虫子也不打算放进来一个。 赵衍见铜盆里的水是新的,也不管姜昭吹胡子瞪眼,鞠了一把水,洗了脸上尘土,又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到了一碗茶,才开口:“姜督运奔波千里,还不是为了能吃一杯大哥的喜酒。郡公和他多年未见,一见面就冷言冷语,未免寒了兄弟的心啊。” “来吃我的喜酒怕也不是他的本心,多亏了右相和将军,他才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京,圣上怕是现在觉察了,正大发雷霆呢。” 于姜昭而言兄弟二人各自安好才是他心之所愿,见与不见,只待天恩。 “左右不过十几日的功夫,郡公的亲弟弟难道真的是入京为质子的么,再说这是右相卖的人情,陛下未必会怪在郡公头上。” “我在这里点兵,他在陛下面前点卯,为的就是陛下安心。” 赵衍一边摇头一边笑道:“郡公再过几日也要叫陛下一声父皇,叫我一声姐夫,又何必这么敬小慎微呢?陛下愿意将寿安公主许配给你,又怎会不信你。” 西平郡与定安侯府,一个镇西,一个御北,都是国之股肱。只是为了粮草,战马等事体素有积怨。 定安侯接连叁番两次大败突厥,隐隐有了功高盖主之势,本来姜昭只需静待言官们火上浇油,圣上鸟尽弓藏,自己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不想这次赵衍诓骗他二弟离京,将原本清晰的时局搅混了。 将在外,最怕的失信于君,姜昭心有不满,隐忍不发,听到账外有人喧哗,没好气地问:“何人”。 曹知望掀开一个小缝,一弯腰进了大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附到姜昭耳边,“老夫人又使人来请,请郡公带一队人马速去公主府。” 公主府向来有自己的亲卫,带兵擅闯,无异于御前佩刀,“可有说是什么事?” 曹知望看向赵衍,见他踱着步子往帐外走了,才又压低声音道,“寿安公主中毒……已经薨了……红绡恰在公主府上。” ~今晚预计还有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