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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真回头见得他来,冷淡地点了点头,连道个万福也不曾。因见明间内另有一架白绢屏风,赵越北稍稍皱眉。 这两年因着种种缘故,他和苏妙真日渐熟稔,苏妙真每回见他虽一定要挑她自己的地儿带她自己的人,但为方便议事,并不分割内外。又见她眉眼里蕴着一股凄婉伤绝之意,就问说:“苏姑娘,你可是遇着什么烦心事了吗,怎么脸色如此?” 苏妙真并不答话,叫人捧来储物锦盒,转坐到屏风之后。她问道:“赵大人忽然回到京城,除了要私章,除了办官市马政,是否还听到了别的事?比如为了嫂嫂的事?” 赵越北心里一奇,打开螺钿锦盒动作一顿。年前万寿节前他就将最后的一笔借银归还苏妙真,但虽然送还汇票本票,但因存私心,并未及时要回调兵私章。 后面苏妙真又被传召入宫,陆续也没有合适时机。他半护送半监视地将鞑靼众人送回草原,又要下江南各处办官市的差,于是星夜兼程回了京城。 赵越北本想顺道要回私章再见上苏妙真一面,结果忽听赵盼藕传出重病消息,去王府却没见上重伤修养的苏问弦,也没见到成病在家的赵盼藕。 他听出苏妙真言语里的些微内情,但不确定,就含糊道:“也是想顺路见见盼藕,听闻她近来心气郁结。不过昨日登门裕王府时,因裕王受伤卧病,并没有见着他们夫妻。苏姑娘,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赵越北隔着屏风依约见她双手死死攒搅绣帕,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似正忍耐着什么。赵越北万分疑惑,突听苏妙真冷冷道:“敢问赵大人,大同行院里是否有两种叫颤声娇闺中春的药物,原是大同婆姨们用来取媚助兴的?” 赵越北听到此处,差点没把手里的绘明月青瓷茶盏打碎,连咳两声,下意识地要问谁如此大胆狎邪在她跟前提这种下流玩意儿,忽然记起一处,心神一震,低声道:“是有此物。”便含糊讲了点药性特点。 赵越北听见苏妙真再三深深呼吸,似在压抑什么,半晌,她似终于忍耐不住,蹭的起身,绕过屏风,走到他跟前怒斥道:“赵越北,你好糊涂!你明知那种东西不是正经玩意儿,自己在外头跟姐儿们胡混也就罢了,居然给赵盼藕送去帮她骗人!” “你可知,你可知你害苦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花颜惨白,杏眼顿红。吸了口气,她道:“——你害苦了赵盼藕,如今不但闹得苏问弦知道,还拔出萝卜带出泥,连着赵盼藕私通的那位护院侍卫也未必保住性命,还有他二人的孩子。” 赵越北心里一惊,不一时,他把这里的事想了个明白。先前赵盼藕托他寄送药物,只说是想取悦苏问弦,他但觉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为了房中恩爱,苏问弦再怎么厌烦正妻,也是男人,□□上来后或许夫妻之间另有转机,就着手去办送回京城。 怎知听苏妙真言语,这里面竟然别有隐情。他原在宣大两地有的是人奉承,本惯经风月,顿时想的清清楚楚。当下口不能言,半晌方道:“盼藕她竟然如此糊涂?那裕王要作何打算?姑娘可能透露一二?” 苏妙真又气又怒,更有无限委屈。她略过自己同苏问弦的那笔糊涂账,把当日之事简单说完,后咬牙道:“其余我不清楚,你到时候自家去问裕王好了,横竖是你们姓赵的惹出来的祸事,却害苦了,却殃及了无辜的人!” 赵越北见她如斯恼怒委屈,原知她成婚后不肯圆房在这上头有点古怪性儿,只当她厌憎此等事情,就也未曾深想,苦笑解释了他顾念手足之情下的种种不得已考量。苏妙真却但只摇头,更推说不适,赵越北心中无奈,暗暗叹气,取出私章,便告辞离去。 后想到一事,赵越北问起恩科舞弊苏观山被革职查办,苏妙真却不理他,直接就要送客,赵越北立在门槛,忍不住回头看她,苏妙真愣愣出神,眼眶微红。 身边奴婢端来一描金捧盘,上头放了一碗汤药。赵越北心中疑惑,见得苏妙真将奴婢端来的红漆托盘上的药碗接过,一口气把汤药喝完后似乎太嫌苦涩,用帕子捂住樱唇半晌,方抬头吃了两丸杭州蜜渍衣梅。 赵越北记起她不耐烦吃什么养身补药,待要回头问她是不是身上不适,又怕惹她生气,还惦记赵盼藕的事,便撩开衣摆,大步去了。 而苏妙真送走赵越北后,又喝了盏玫瑰泼卤杏仁点茶,压掉口中苦涩,听侍书回话。侍书瞧着她的神色,小心道:“我今日拿药渣去问过同仁堂的大夫了,说这就是最好的那等避子汤药,不会伤身的。” 侍书面色忧虑,有低声道:“先前我没敢问姑娘的,可是见姑娘连吃了这几日的药,这话实在不能不问……那天我瞧着裕王和姑娘不知何故争吵起来,后来裕王殿下又受伤,姑娘随身的那把匕首更不曾见到,可是当日在裕王府遇到了什么事?” 侍书心中一紧,“可是裕王殿下酒后起念,不顾多年情分,见色起意强迫了姑娘?又或是裕王殿下和当年的傅指挥一般,同样闹出认错人的笑话?” 苏妙真慢慢坐下,她深知苏问弦很有城府,又听他当日言语竟是对自己两年前和离后就情根深种,故心中隐约曾有一个可怕猜测。 但这几日苏安陆续送来供词记录,又有方才赵越北所言,和她所见的催情香料如出一辙,赵越北更承认为妹子办事,两下映照,她心中难过悔恨之余,也松了口气,确定当日的确是她失了警惕不走时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