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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沉叹气,特别无奈,说何必如此麻烦,大小姐就不能跟家里好好说说,派上几队护卫跟着,还不是想去哪去哪,像这么偷偷溜出来,不仅叫家里人担心,也确实太过冒险,说不准遇上什么仇家劫匪的,不安全。 阮长仪撇撇嘴:“你懂什么?我此番离家游历,是要去寻访那些机关偃甲曾兴盛过的地方,采百家偃师之长,造出比古时候那些更加厉害的偃甲,让当今的道界都好好瞧瞧,我阮氏一族的偃术从未没落,反倒更胜往昔!——这样的理由,阿娘和姐姐必然不会同意的。” “不仅如此,听说西夷的木甲机关出神入化,蜀中的机括与傀儡术自成一派,东海孤岛似有别脉偃师隐逸……纸上得来终觉浅,被困在家里,眼界终归有限,我定是要踏遍四海,好好游历一番的!” 昆五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实在拿她没办法,咳嗽两声,干巴巴地夸道:“……您的志向,可真远大,鄙人自愧不如。” “所以你好好地替本小姐赶车,莫要再想着传风报信把我塞回阮家。”阮长仪眯着眼,示威性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指甲,“你刚刚给那几个方家的修士留下引路符,真以为本小姐是聋子瞎子的察觉不到?” 昆五郎表情一僵。 她声音娇俏,语气却阴恻恻的:“可要老实点哦,我能将你修好,自然也能把你拆成碎渣渣,你现在的主人应该是我,不是阮家,该听谁的话,懂吧?” 昆五郎没想到她还有这脾气,听得无奈,心里不住地摇头暗叹——阮家的各位,不是鄙人没劝过,实在是你们家千金主意太正,这哪拦得住啊,现在的小孩是真不好教。 面上却只能讪讪赔笑道:“是是是,都听您的,小祖宗,鄙人一定好好替您赶车,再不做那些小动作,您要往东,鄙人绝不把车赶到西边去。” 这还差不多。 阮长仪一声轻哼,放下帘子,重新坐回车厢里去,咬两口糕点,便静静地对着窗外的青山林影发呆。 ……什么探访偃术故地,什么游历增长见识,都不过是次要的。 真正叫她不顾家人担心、执意离开家门的,是几天前莫名其妙地忽然出现在她书案上的一片黑铜鳞甲。 阮长仪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五年前那只黑炎铜甲麒麟身上的鳞片! 家宅被黑焰吞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父亲至今杳无音讯,那桩偃甲失控案就如噩梦一般始终萦绕在心头,如今看到这枚质地熟悉的鳞甲,阮长仪只觉浑身的血都在瞬间凝结成冰,分明是大热的天,丝丝缕缕的寒意却慢慢地从脚底渗透上来。 她颤着手拿起它,黑铜质地的鳞甲光滑沁凉,但正中央的弧心却有些凹凸起伏,起先她只当是磨损,但用棱光镜放大来看,竟发现那原来是缩刻上去的字样! 『夔州奉节城。』 『欲寻令尊,独自前往。』 第4章 婴孩·符咒 夔州奉节城。 阮长仪在心里默念几遍,若有所思。 自从偃甲案发后,阮府便新增不少护院,其中不乏道行高深的的修士,不管将那枚鳞片送到她跟前的是谁,能够神鬼不觉地避开所有人,顺利潜进她房内,要么修为深不可测,要么本就伏藏在阮府里,又或者…… 用的是机关偃甲代为传物! 无论哪种情况,无非就是想要引她主动孤身前往奉节城。她原本就对当年旧事耿耿于怀,如何也不相信偃甲会无缘无故失控伤人,更别提鳞甲上的缩刻信还提到了父亲,这样的诱饵,即使知道其中可能有诈,她也难以拒绝。 更何况……若是前两种情况,那人既然能避人耳目潜进她房里,自然也有机会做些别的事情,可他却没有其他动作,说明并不打算害她,或者暂时不打算,引她出门另有深意。 若是第三种,那她更要去会一会这位神秘人,瞧瞧如今的道界,除却阮氏一脉,还有谁能驭使偃甲。 这样的决定确实大胆了些,但她也自有盘算,临走前给阿娘姐姐各留了书信,行囊内不仅装着传信的符咒法宝,更从府库里打包了好几具古偃甲,准备得妥妥当当,才寻着时机出了门。 啧,只可惜刚刚没防住昆五郎那家伙,一不留神就让他把此番出行目的地给透露出去,那几个方家的修士必然会着人守在奉节城内,实在麻烦…… 阮长仪拧着眉,还在思索对策,却冷不防听得前方的铜甲马一声高亢嘶鸣,震得耳朵嗡嗡直响,竟有几分凄厉的意味!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她心里还想着事,这猝不及防的来一下,压根来不及做出反应,顿时被朝前甩去,幸好她手快地扯住了车帘子,不然只怕整个人都要滚出车外头去。 饶是如此,也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昆五郎的背上,人儡偃甲的骨头硬得很,皮糙肉厚的,叫她的脑门磕得生疼。她暂时顾不上去揉一揉,还没站稳便急忙问道:“怎么回事?那些方家的人又追来了?” 昆五郎转过身,长臂一伸,挽着她的腰将小姑娘扶起来,眉头紧皱,面色沉沉,带着几分凝重:“前边好像有个孩子。” ……孩子? 阮长仪不太明白,还疑惑是不是哪家小孩贪玩跑到了官道上,看到车马也不知道躲开,但探着脑袋瞧了瞧,不由得就是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