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然而话落，只见夜昙被一股气流托回，身上的花叶片片碎裂。

    “你……”步青瓷睁大眼睛，“怎么可能！谁能破我术法？”

    第215章

    话音刚落，她吃惊地注视夜昙身后。夜昙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此人宽袍大袖，素衣上绘染着水墨丹青，手里握着一个小香炉。这是……

    步青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东丘……”

    她刚喊出这两个字，东丘枢一个弹指，步青瓷半点挣扎都来不及。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击落盐池，堂堂水仙花令使的修为，在这个人面前却如同蚁虫尘沙。雪白晶莹的盐粒，在瞬间淹没了她。

    “救……”她一张嘴，无数盐粒涌进她嘴里。她拼命摇头，盐粒如沙海，越是挣扎，越是陷落。

    夜昙就站在池边，冷眼相看。碧穹捂着嘴，面色惨白。

    东丘枢回头看了一眼碧穹，说：“这个人也不能留。”

    夜昙说：“她是丹霞上神的女儿，我还有用。”

    东丘枢皱眉，碧穹已经站都站不稳，直接跪倒在盐石上。东丘枢可是名传四界的大能，怎么会受她指使？！

    夜昙盯着盐池，里面步青瓷还在垂死挣扎，她饶有兴趣，说：“你说一句步微月是个贱人，我救你上来，怎么样？”

    步青瓷汗出如浆，汗水只会凝结更多的盐霜，她如陷流沙沼泽。可是听见夜昙的话，她却冷笑：“你、你休想。”

    “有骨气！”夜昙赞叹一声，问：“步微月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这么维护她，连命都不要？”

    步青瓷的整个真身都被盐粒包裹，水分快速流失，她痛不欲生，却拒不求饶：“我只是个资质平平的小花精，若非师尊看重，早已被雷劈死，被火烧死……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我得她赐予名姓，绝不背叛。”

    夜昙最擅长挑拨离间了，她说：“我若是她，也会收个资质平平的弟子，免得将来篡位夺权，不好收拾。”

    “你闭嘴！”步青瓷怒喊，“我受她知遇之恩，便不惜以命相酬！”

    夜昙在盐池边站了一阵，直到东丘枢都不耐烦了，她终于说：“你名字里也有一个‘青’字。我一直觉得你配不上这个字，今天倒是觉得……你也没有给这个字丢脸。”

    话落，她解下腰间系带，投落盐池。那丝带长，在盐粒中浮浮沉沉。

    步青瓷微怔，夜昙说：“今日本公主善心大发，只毁你修为，留你一条性命。”

    “你……”步青瓷咬牙，连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夜昙说：“你的感激，本公主压根没指望过。步微月身边有你没你，我都不会放在眼里。”

    步青瓷看看面前的丝带，当然也有几分犹豫。但她实在受不住这样求死不能的痛苦。她颤抖着伸手上去，一边的碧穹见了，忙不迭过来帮忙，将她拉出盐池。

    东丘枢沉着脸：“你敢耍我？”

    夜昙笑嘻嘻地把丝带甩给碧穹，由她施救，说：“女人都是善变的啦，你要习惯。我们走。”

    东丘枢说：“她们若向天界告密，吾之大计，必将尽毁于此。”

    夜昙扯着他的袖子往前走：“行了，她们知道你什么大计！我都还一无所知呢。再说，我是神族天妃，你来救我，天界神族都会感激你的。不过我倒是想听一听你的大计。我们边走边谈。”

    她拉着东丘枢离开，当真是走得头也没回。

    第216章

    碧穹好不容易将步青瓷拉上来，步青瓷身上已经结满了盐霜。

    “你……你怎么样？”碧穹声音里带着哭腔，面前的步青瓷一身盐霜，触目惊心。当初……天葩院的胡荽也曾经这样过。碧穹吃力地抱起她，说：“我带你去找微月上仙。”

    步青瓷已经双目失明，气息也格外微弱，她轻声说：“你……还愿意救我。”

    碧穹沉默了片刻，说：“我很失望，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朋友……”步青瓷虚弱地笑笑，“你真是傻得可怜。”

    碧穹气道：“你骗我，难道还是我的错吗？我带你回天界，以后就再不理你了。”

    步青瓷说：“我身上有水仙令。”她的手在自己腰间摸索，碧穹只得将她放下来，帮她寻找。果然，她腰间有一朵玉一般温润的水仙花。碧穹把花递到她手上。步青瓷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入花蕊。水仙令光芒闪动，她说：“要不了多久，水仙花殿就会来人救我。”

    碧穹到底还是生气，说：“那我不管你了！”

    步青瓷再开口时已是字字艰难：“你走吧。”

    碧穹自行下山，真是越想越气，但行到半山腰，她又停下脚步——她终是不够狠心。从小被宠大的天界贵女，不能把一个濒死的人孤伶伶地丢在山里。

    哪怕这个人曾经害她被所有仙僚孤立。

    碧穹坐在山窝窝里，气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又返身回去。

    过了没多久，她就听见有人说话。

    是步微月。

    碧穹躲在盐石后面看了一眼——果然见步微月已经赶到了。她不看也罢了，一看见这师徒二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步青瓷不是好人，微月上仙也不管管她！

    她懒得再出面，正要退走，只听步微月说：“你是说，离光青葵将你推落盐池？”

    步青瓷的声音太过微弱，碧穹探出头来，仔细去听。

    “是离光青葵指使东丘枢加害于我……”步青瓷呼吸急促，声音焦急，“师尊一定要小心东丘枢！”

    步微月的目光落在步青瓷手腕缠绕的丝带上，这样的紫色……她若有所思，说：“这衣带……是离光青葵所有。”她捡起这根丝带，细细打量。

    她怎么还不救人？碧穹知道步青瓷快要撑不住了——她见过胡荽饮下盐茶时的情形。她刚要出声提醒步微月，突然，只见步微月轻轻将丝带绕到步青瓷脖子上，然后骤然用力，死死勒住。

    她动作实在太快，步青瓷瞬间睁大眼睛，可是她双目被盐霜所伤，早已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双手虚无地挥动，嘴唇开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青瓷，你知道师尊一向是最疼你的。”步微月的声音竟然温和如常，她轻声说，“你现在修为尽毁，本就没用了。不如了断得干净些，把花令使的位置归还给师尊。也让我在天界不那么尴尬。”

    步青瓷难掩震惊，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眼眶。她轻声喊：“师尊……”

    “乖徒儿。”步微月温柔地说，“你安心上路，师尊一定会杀了离光青葵那个贱婢，为你报仇。”

    话落，她举起步青瓷，掷入盐池之中。

    步青瓷用尽全力握住步微月的手，在无尽的虚空中，仿佛又是那一年水仙花开的时节。那草长莺飞、天蓝如水啊。她于浅溪之畔睁开眼，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一个人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温柔地说：“咦，这么快就可以化形了呀？真乖。”

    她抬起头，看见那个人无比温柔的眉眼。

    往事寸寸碎裂，她缓缓松手，向着盐池坠落。雪白的盐粒吞没她，只有紫色的衣带缠绕在她颈项上，轻轻颤动。

    碧穹如同被人捅了一刀，全身冰凉，僵在盐石之后。

    步微月拍拍双手的盐粒，拾起地上的水仙令，向水仙花殿传达消息：“水仙花令使在盐山失踪，立刻派人搜救。”

    碧穹咬紧牙关，只怕牙齿嗑出声响，惊动了步微月。

    第217章

    藏识海。

    东丘枢带着夜昙来到后山，打开山洞的结界。

    夜昙探头进去，一眼就看见几乎不成人形的离光旸。离光旸看见她，顿时面色大变。夜昙倒是满不在乎，说：“你还没死啊！”

    离光旸所有的焦虑，都化为了怒火：“你不是去了魔族吗？怎么会在这里？！”

    东丘枢留意着二人的神情，此时他一把抓过夜昙，抬手一掌拍在她背上。夜昙猝不及防，一口血喷了离光旸一脸。

    “我……”她又痛又气，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东丘枢我真想问候你八辈祖宗！你下次打我的时候能不能先说一声！”

    离光旸怒道：“东丘枢！你已威凌四界，这样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男人？！”

    东丘枢还没说话，夜昙就咽下嘴里的血，开始接嘴：“得了吧，他也没打算当什么男人。”

    “哼！”东丘枢抬脚踩住夜昙的背，沉声问，“地脉紫芝，你到底藏在何处？”

    夜昙被他一踩，索性趴在地上，耳朵倒是尖，她说：“地脉紫芝？那是什么？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你就给他嘛！”

    离光旸终于是焦急了，怒吼：“朕早已说过，那花丢了！不知道被谁偷走了！你就算是将我父女二人抽筋剥皮，我也不知道它现在何处！”

    “花……被、被偷了？”夜昙灵光一闪，猛地记起那一日，自己偷偷潜回宫里，从离光旸怀里提溜走的那株怪花。

    她紧紧闭上嘴——难道东丘枢一直在找它？！

    ……不能说，东丘枢如果得到这株花，一定会杀了离光旸灭口。他一直找不到，离光旸反而有一线生机。夜昙反应一向灵光，低着头一声不吭。

    “被偷了？这话谁信？！”东丘枢狂怒之下，脚上施力，夜昙被踩得吱哇乱叫：“腰、腰，我的腰！！”

    离光旸眼睛血红：“住手！事实如此，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伤害她有什么用？”

    “对对！”夜昙呲牙咧嘴，“你伤害我没用！我老实说吧，他最讨厌我。他不会为了救我，把你要的那什么交出来的啦！对了，他最喜欢丞相离光赤谣了，你要是把那个老东西抓来，毒打一顿，我父王肯定就招了！”

    “孽障！”离光旸嘴里的血沫子差点喷到她脸上，“无情无义的东西，你住嘴！”

    眼看着真是问不出什么，东丘枢抬脚松开夜昙，脸色阴沉得将要下雨。他提着夜昙出来，重新开启了山洞的结界。夜昙忍着没有回头，东丘枢将她放到地上，突然掏出一块灰黑色的东西，递到夜昙眼前：“你在天界，可有见过此物？！”

    夜昙的目光在这块灰色黑的铁片上一转，心中微跳——她在天界没有见过。但是！她当日偷走那株怪花的时候，在怪花根须里，却是见过。

    “没见过！”她一边吸气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东丘枢沉声问：“玄商君修补归墟的时候，没有携带此物吗？”

    夜昙立刻知道了这是什么——盘古斧碎片。当初玄商君修补归墟的时候，曾经说过携此碎片，可以在进出归墟时不被混沌之炁所伤。而同时，玄商君也说过，这碎片因为少典宵衣保管不当，被人偷走了。

    她心念如电——嘲风也去修补归墟了，而且还活着回来了。

    这盘古斧碎片，会不会在他身上？不，不能说。否则这个变态真的会想尽办法去逼迫姐姐的。

    她片刻沉默，东丘枢立刻抓住她的肩，五指如爪：“说！”

    “啊啊啊——”夜昙叫得像杀猪，“在！我看见了，在神族！”

    东丘枢怒问：“那为何他会遗失？是不是被魔族嘲风捡获？！”

    夜昙惨叫：“没有遗失，嘲风和玄商君争抢，玄商君为了修补归墟，顾全大局不肯还手，被嘲风所伤，但碎片没丢。神族发觉有人在打这碎片的主意，又觉得此物异常重要，就谎称遗失了。我当时觉得不解，现在看来，他们是故意想将您引去魔族啊！”

    东丘枢原本已经很怀疑盘古斧碎片在魔族，他先前便想骗出青葵，逼她探寻。如今听夜昙一说，又举棋不定。他手上加力：“我要你立刻摘除虹光宝睛，并且盗出这块盘古斧碎片交给我。否则，否则……”

    他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威胁夜昙！

    这个丫头，不怕死，不在乎亲情，又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