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9节
“我说过无数次了,执法记录仪是在争斗中不慎摔毁的。”却戎背抵着墙,话语熟练得像是重复过千遍万遍,“我多次警告无效,雄虫拒不认罪,最后关头仍旧试图抢夺枪支发起攻击。” “哼,现场只有你和一只死虫,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宾。”卢斯恩再次喝止了宾,后者该说的已经在解雁行面前说清楚了,想挑拨的也挑拨离间够了,干脆给雄主一个面子闭上了嘴。卢斯恩满意地笑了下,朝却戎道:“我是相信你的清白的,却戎,当初是,现在也是……解雁行雄子呢?” 解雁行忽然被提到名字,回望过去,就听卢斯恩不怀好意地问:“我想解雁行雄子也应该和我一样,相信却戎说的是真的吧?” 相信却戎是无辜的,就是“和他一样”,卢斯恩是这一表态的带头者,而解雁行仅仅是附和者; 不相信却戎,那就更有趣了。即便是“不见事情全貌,不擅自发表意见”这类的理中客言论,卢斯恩也能立刻向却戎孔雀开屏,得意地宣称什么“全世界只有我相信你”。 ——一点没什么大用的绿茶话术,纯粹就是恶心人。 解雁行现在全身无力,就想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卢斯恩这种小心机他根本看不上眼,但奈何对方见他没有立刻回答,居然又追问了一次:“雄子,难道你也觉得是却戎说了谎?哎……看来雄虫之中,只有我愿意相信你了,却戎,不知道你等下有没有空?要不要和我找个地方叙叙旧?” “今天是拜卡拉的三十天。”宾不留情面地提醒道,“你也答应他宴会结束会去他房间了,雄主,难道你想违法吗?” “……”卢斯恩无奈透顶,但宾是高等军雌,还是雌君,掌握家里一半的收入来源,有绝对的话语权,他再生气也不能向对待无足轻重的雌侍一样对待他。更何况宾和却戎积怨已久,卢斯恩现在撩拨却戎,宾故意泼他冷水,也是能理解的,于是卢斯恩只是说:“教培并不需要一整晚的时间,我可以……” “卢斯恩雄子,”解雁行懒懒散散地掀起眼皮,说话声音也又低又慢,但当他一开口,所有虫都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他的声音,“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样,我不敢断言。毕竟我不像你,和却戎有十四年的交情,我与他认识的时间连十四天都不到,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为虫。” 闻言,卢斯恩露出一个惋惜的神情:“那可真不幸啊,却戎,你的主虫真的一点也不相信你,亏你刚才还不惜违抗护卫队也要守护他。” 鉴茶达虫却戎当年在学院里的时候就不爱搭理这煞笔,现在更是能做到全当他放屁。 “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讨论这些没有意义。”解雁行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我认为,既然对雌虫如此严苛的律法都宣判一名有百分之五十几率犯下故意杀雄罪的雌虫仅仅是开除军籍的惩罚……” “那么,那名雄虫一定死有余辜。” 说完,他也懒得管其他虫有什么反应,声音越来越轻:“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回房休息一会。”他转过头,想叫却戎跟他进去,却发现此刻的雌虫正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复杂到解雁行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读懂。 “怎么了?” “……”却戎默默垂下眼睛,摇摇头没有说话。 谢帕德连忙抱着毯子追进房间,把绒毯放在沙发上之后又赶紧跑回他雄长藏青正装虫身边,耳语几句,藏青虫瞥了他一眼,也跟身后的护卫队们说了几句话,交代好工作,大家便都纷纷离开了。 没有热闹可看,弟弟杜文也悻悻地打算回休息室静坐,回头就发现隔壁房间那探头探脑的雄虫幼崽和他的少年雌兄还没走,对上视线之后,这俩半大小孩还兴致勃勃地跑过来,问杜文:“刚才那个银灰色头发的哥哥就是却戎吗?” “……”杜文没好气地回道,“是啊,干嘛?” “那黑色头发的雄子哥哥是他的雄主吗?” “不是!”杜文立即否认,“解雁行雄子那么优秀,就凭却戎他也配?” “肯定是了。”雄崽虫小鬼大地说,“你嫉妒却戎哥哥!” 眼见着杜文气到变脸,少年雌虫赶紧牵着弟弟往回跑,“小椰快溜,这个哥哥恼羞成怒了……” “说什么呢!!你们给我站住。” 休息室内。 解雁行有气无力地把毯子披在身上,很想捧一杯热水但没有热水可捧,“刚才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因为是你说的,”却戎认认真真地解释,“别让虫进来。” “……”解雁行揉了揉太阳穴,“难道我要为你这么坚定不移地履行职责而感动吗?” “嗯……”却戎只好说实话,“其实是我怕你受自身雄虫素影响,身体产生反应,打开门,不就被别虫看到你在紫薇了吗?” 解雁行疑惑问:“会这样吗?” “会的。”却戎点点头,“虽然你之前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可我怎么知道你这次会不会有……宁可信其有,总好过让你在大庭广众下失态。” 解雁行笑了下,“行吧,你在我心中跌至蠢笨的形象稍微挽回了一点。” 却戎不由得软了目光,为解雁行拾起坠落地面的绒毯:“回家吗?” “稍微再休息会,不过可以让齐诺先把夜宵准备起来,我饿惨了,我要吃热气腾腾的火锅,要很多肥牛和肥羊。” “好的。正好我刚才让弟弟去为你要了一杯热水。”却戎点开终端联系齐诺,“喝完我们再走。” 话音未落,姗姗来迟的热水终于到达,阿翀犹豫不决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在屋外响起:“却戎雌兄……?我是阿翀,那个……你要的热水,我,我……” “谢谢。”却戎打开门,正要伸手接过水杯,却见门前站着的虫根本不是阿翀,而是阴魂不散的卢斯恩,阿翀胆小甚微地站在边上,一脸抱歉。而雄虫则顶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门一打开就往里面挤,大声招呼道:“解雁行雄子,刚才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 却戎简直忍无可忍,怒极反笑:“卢斯恩,你怎么敢不带着宾独自过来,也不怕出点什么意外?” 明白却戎还是跟在学院里一样难搞,压根没有因为被开除军籍而改变性格之后,卢斯恩也恢复了本性,冷笑道:“我和雄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嗯?”解雁行也跟着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语气也略显薄凉,“这位雄子,这里可没有执法记录仪,出了什么意外,又有谁说得清呢?” 没想到解雁行居然会顺着却戎的话讲下去,卢斯恩原本还张狂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却戎那明显就是个气他又拿他没办法的威胁,但当外表温柔和善的解雁行说出同样的话时,他却下意识感到了恶寒,因为对方好像真的能将说出口的话变成现实。 解雁行为卢斯恩突然的变脸感到好笑,捧起来之不易的热水,好整以暇地问:“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卢斯恩雄子?” 卢斯恩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居然被吓到的样子很蠢,转头看一眼半敞的门扉,阿翀似乎还在外面徘徊,确认自己要是被打能立刻呼救之后,他憋着气道:“解雁行,刚才那段死有余辜的话你说得可真漂亮,为了追求一个雌虫,你可真是什么违心的话都说得出口。” 解雁行知道卢斯恩对他敌意很深,特意过来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但也没想到还能这么不着边际,“……你在说什么?” “大家都是雄虫,谁还不懂谁啊?”卢斯恩阴阳怪气地说。 “……”解雁行交叠起双腿,后靠在沙发背上,寒潭般幽黑的双眸微微眯起,“愿闻其详。” 见他这副悠哉的模样,卢斯恩撕破了脸皮,直白道:“别装模作样了,却戎这样的雌虫特别能满足你的征服欲和成就感吧?弑过雄虫的军雌,满身尖刺与叛骨,但越是这样的虫,越是缺爱,随便说句软话,稍微对他温柔一点点,立刻就会对你感激涕零,只要施与一点点恩惠就能让他们卖命。能让这样的虫俯首帖耳跪在脚下,你是不是能爽得当场羔巢?……” 他瞥一眼却戎,眼底是露骨的欲望:“不过你手段似乎不太行,居然到现在还没得手……需不需要我来教你?” 对于这样自说自话,把自身想法安插到别人身上,认为别人都跟他一样的雄虫,解雁行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不过他也清楚卢斯恩过来玩一手自爆卡车的目的,就是想离间他和却戎的关系。 这十四年确实没白认识,卢斯恩居然也看出了却戎这种典型的心眼多型雌虫最容易多想,即便知道卢斯恩就是纯来恶心他们的,却戎心中还是会留刺,日后若是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忍不住心生怀疑,并且憋在心里任其越滚越大。 不过卢斯恩绝对想不到,与却戎仅仅认识不到十天的解雁行也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还很有行动力地一发现就根治。 所以当他自以为走了一步又损又好的棋,趾高气昂地瞥向却戎的时候,居然没有看到他动摇的眼神。 下一秒,却戎微微朝他笑了下,缓步向解雁行走去。 背脊永远挺直的雌虫好似一棵蓬勃向上的青竹,郁郁葱葱,生命力旺盛得让人妒嫉,想折断他的虫数不胜数,祈祷他主动弯腰垂怜的有,试图使用暴力逼迫他的也有,但青竹的目光永远向上,从未为任何虫低下头。 可就在今天,卢斯恩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见却戎单膝在解雁行的腿边跪下,摸惯了枪械已经磨出茧的手伸出,轻之又轻地触上解雁行的脚踝,将他的皮鞋温柔拖起,放在了自己的右腿膝盖上。 这个动作令他不得不垂下头,后背也微微弯起。 解雁行没有任何受宠若惊的模样,好像已经非常习惯,斜撑着身体,自然而然地抬腿踩在却戎膝盖上,看他为自己将松开的鞋带重新绑紧。 动作间解雁行慵懒地掀起眼皮,朝怔愣不已的卢斯恩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这个笑彻底点燃了卢斯恩嫉妒到发狂的怒火。如果却戎永远高傲不折,永远像对待他一样对待所有雄虫,那么卢斯恩绝不会如此失去理智,但他今天看着自以为永远是无虫能摘的高岭之花屈下膝盖,崇敬又甘愿地为另一只雄虫系好鞋带,他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却戎!我一只雄虫,我可是一只雄虫!追求了你四年,你却那样拒绝我……但今天,你,你……他和我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解雁行站起身,“不过你手段太低级了,需不需要我来教你?” 第28章 回家的路上, 却戎乐了全程,一回想卢斯恩被解雁行堵得又紫又绿的表情就笑,不回想也忍不住笑。 “别笑了……”解雁行担忧地拍拍却戎长裤右膝处, “没弄脏吧?这衣服可贵了。” “啧,你这虫真是……”却戎无奈地瞥他一眼, 转而又心情极佳地发出豪言壮语:“等两个月后我回到军部, 资产解封,我三倍价格还你。” 解雁行转头看向却戎的侧脸, 雌虫的鼻梁高, 下颚线条流畅, 唇角犹还噙着笑。他为这句话微有怔然,最后也只是笑了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 换了个话题:“你突然跪过来,吓我一跳。” “你哪里吓一跳了?我看你泰然自若,特别习惯别虫伺候你。” “我主要怕你嫌刺激得不够,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舔我的脚……我该继续跟着你演戏,还是一脚踩在你脸上呢?” 却戎可不是什么拙嘴笨舌的虫, 立即:“你确定这些不是你希望我做的事?你好变态。” “……”解雁行。 难得从雄虫身上占到一点小便宜, 却戎笑得肩膀都在颤,幸好车里还有自动辅助驾驶, 不然解雁行都担心他这么笑下去,车毁人亡。 “对了,那个克里普……” “你说你保留了那杯水,是真的吗?” “假的, 最开始我确实是想不计较了来着……”解雁行遗憾地说。 “好吧,不过别担心, 他还是会付出代价的。”却戎冷嗤一声,“那些因为本能,行为不受控制的雌虫我还能理解,但他今天完全就是蓄意谋害,这种惯会仗势欺虫的家伙,必须要受到教训……不过得等段时间,现在我不太方便搞他。” “……嗯,辛苦你了。”解雁行点点头,忽然笑起来,“没有你,我今晚说不定就要‘失身’了。” “你太特殊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却戎话有一点多,他的食指敲击着方向盘,随意懒散地说,“除了你之外,我没见过任何一只不愿意娶君侍的雄虫,只有娶不到,没有不愿意娶的……当然,娶不到的雄虫都很少,就连谢帕德那样的阳痿都有雌虫肯嫁。关键你的雄虫素又那么的……强烈甘美,超过了其余普通雄虫的五倍有余。” “有了君侍的雄虫,吸引力就没那么大,也就不会有雌虫甘愿冒风险也要嫁过去。更何况现在很多雌虫都开始倡导宁缺毋滥主义,如果不能保证婚后与雄主之间的关系和睦,性生活稳定,他们宁愿单身不婚。” “其实大多雄虫都不惧被雌虫强迫。只是一个月多一天的辛苦劳作,就能换得大额的资金流入,对雄虫来说是笔划算的买卖。 而且雌虫嫁进门之后,惹得雄虫不快了,心狠点的雄主有的是办法家暴整治。即使有明文规定的三十天,他们照样能让君侍痛苦得宁可离婚承受两到三年的戒断期,也不愿再待下去;雄主家的其他君侍也会看不起这种耍手段强行嫁入的雌虫,还分掉了雄主的精力,双重针对下,雌虫的处境会非常难堪。 如果碰到是懦弱的雄虫,他们抵抗不过雌虫,很容易就会抑郁,哄不好的话到时候雄虫素一干涸,痛苦的还是雌虫。特别是雄保会还会闻讯登场,帮着雄虫整治。” “所以你这样格外吸引雌虫,却又非常注重节操,心软,被雌虫逼迫得节节败退的雄虫,真的很少,反正以我浅薄的阅历,只见过你这么一只。” “克里普这虫的虫品极差,但做惯了欺善怕恶的事,很有看虫的眼光。就是吃准了你没背景,家里没君侍,心不狠,但也不脆弱,这样极品的雄虫万里挑一,所以可着劲的欺负你,迷情药都敢下。”却戎冷哼一声,“想得倒是美。”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有些感慨:“解雁行,你好像总是这么特殊。” …… 豪华安全的别墅内,勤奋的小助理齐诺早已按照主虫吩咐准备好了夜宵,热气腾腾的三宫格火锅咕噜咕噜冒着泡,口味分别是麻辣、番茄和菌汤,先前解雁行其实还试探着提议过罗宋汤、冬阴功和寿喜锅口味,得到了齐诺一张苦瓜脸:“主虫,给我点时间研究一下菜谱……” 既然主虫要求多多的肥牛肥羊,给的经费又充足,齐诺定起菜来自然是毫不手软,各种肉堆了满满一桌子,并且热情地说尽管放开吃,冰箱里还有存货。 回家之前,却戎特意开车绕路去买了一箱啤酒,解雁行上楼换个衣服的时间,他已经穿上家居服和齐诺坐在桌旁,变化出尖牙抵在酒瓶口上轻轻一磕,瓶盖应声而落,比齐诺用开瓶器的速度快了好几倍。 “主虫你喝酒吗?”齐诺兴致勃勃地问,已经完全忘了三天前究竟是谁烂醉如泥地在车里睡了一整晚,第二天含泪洗虫铠纹身。 “我不喝。”解雁行笑着摇摇头,给自己配了一碗蘸碟,开开心心地涮起了肉。 却戎一改当初在烧烤店滴酒不沾的矜持,筷子还没动就先吨吨吨灌下一瓶酒,解雁行不喝酒,他就去逗齐诺喝,小亚雌就是典型的不知道自己酒量几斤几两,被激将几句就跟着吨吨吨喝酒,解雁行快吃饱的时候,齐诺就已经晕晕乎乎虫鬼不分了。 天色已晚,万籁俱静,偌大的别墅内只有餐厅开着一盏明亮的灯,驱逐周边无际的黑暗。餐桌上氤氲热气袅袅地飘散,好似冰冷世间最后的一点温暖,朴实又温馨。解雁行看了却戎一眼,对方垂着眼,手指在酒瓶上有节奏地敲打,时不时喝上一口,腿边早已堆满了七倒八歪的空酒瓶。 即便解雁行早就已经吃饱了,但仍旧没有离桌,有一搭没一搭地从锅里挑出一点豆芽菜,坐在却戎的邻座细嚼慢咽。他安静地等待着,神色温和而平静,极有耐心地等待身边那只雌虫如愿被酒精麻痹的那一刻,等待着蚌壳忍不住松口,向外人展露他被石子磨得千疮百孔的柔软内里。 “……我,”却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沙漠中干渴多日的行客,即便他刚喝下去了十多瓶啤酒。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等到再次开口时就流畅了许多: “我的雌父叫却琼。”他说,“是伽蓝的第一任雌君,在他们存续三十七年的婚姻关系里,雌父总共孕育了三只雌虫,我的大哥却伐,二哥却征,以及我,却戎。” “我对雌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在诞下我之后不久,他就因病故去了……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内敛很温和,脾气很好的雌虫,是一名学院老师,教授的是烹饪厨艺课。他这一生过得还算顺遂,和雄父关系和睦,虽然没有生下雄虫,但是我们弟兄三个都是高等雌虫,他雌君的位置坐得非常稳。只可惜命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