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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呦抿抿唇,将凌乱的青丝梳好,脖子上还未退却的斑驳的红印就裸露出来,雪白如宣纸的细颈上,或深或浅红痕爬得满满的,从耳根后面一直到两根细细的锁骨,引人遐想。 她的手轻轻放下来,垂着眸,目光落在木梳上,定定发神。 耳畔似还能听见那日阿奴哥哥悸动的心跳声,咚咚咚地,跳得很快很快。 “叩叩叩”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 “呦呦,醒了吗?”是陈娘子的声音。 阮呦将青丝散下来,遮住脖子,轻轻应一声,“醒了。”却发现没能发出声音来。 她嗓子已经嘶哑了。 她去开门,就见陈娘子端着一个瓷碗进来,陈娘子先瞅了瞅她,阮呦连忙垂下头,遮住脖子,“义母。” 陈娘子听她的声音,心底松了口气,可见她这是稍稍缓过来了,她转身将门关上,拉着阮呦冰凉凉的手往屋里走,“外头天气寒着,别冻坏了,再多去加一件衣裳。” “嗯。”阮呦乖巧地应声,才柜子里翻出一件前些日子置办的红色短袄穿上。 “这是你娘昨夜熬了整整一夜的药膳,趁热吃了也好暖暖身子。”陈娘子将宽口白瓷碗递给她。 阮呦抿抿唇,接过来,用勺子舀着一口一口吃。 陈娘子见她失魂落魄地吃着,忽然开口,“这些日子,你娘处处打听补身子的药方,她又不识字,林林总总被人骗了好些次,得了方子就忙天慌地去寻大夫,让大夫帮忙看看有没有用,那仁寿堂每日求药得人多,她就老老实实在外面排长队,冻烧了也不让我跟你说。” 阮呦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抬起眸,“娘病了?” “不用担心,已经好全了。”陈娘子笑着道。 阮呦却蹙起眉,低声道,“我、我都不知道……”她心下愧疚难安,娘是为了她才这么累的。 陈娘子顿了顿,又道,“你月事之后,雲儿每日都点着油灯在书房里看书看到半夜才睡,说以后要做官给妹妹依靠,给妹妹挑个百里挑一的好夫婿。” “你爹爹老实憨厚,嘴笨得不行,不好意思来找你,就跑到义母这来,那么壮实个汉子搓着手,憋红了脸跟我说借钱,说想要开个铺子,多赚些银子,将来好给他的呦呦傍身,看谁看欺负她。” 阮呦的眼泪再也崩不住,啪嗒啪嗒掉下来,“义母……” “就连惜儿这两日都变得乖巧得很,跟雲儿说想姐姐……” “你义母我没什么本事,也就性子泼辣,想的是以后哪个混小子再敢欺负我家呦呦,义母就握着菜刀两刀劈了他!”陈娘子眼眶红起来,“咱们家这么好的呦呦,怎么会有混小子舍得欺负。” “义母……呜呜呜,对不起。”阮呦在陈娘子怀里哭了出来。 都是她错了,害得家人也跟着担心。 陈娘子见她哭出声,心里憋着的气总算舒下来,她拍着阮呦的背轻声安慰,“呦呦,有的时候喜欢的不一定是适合的,有些人舍了就舍了,要珍惜身边的人,你想想,等你哪一日从阿奴的事走出来却发现义母和你爹娘和哥哥都不在了怎么办?” 阮呦心尖酸涩。 “义母,呦呦明白了。” 她还有爹娘义母,还有哥哥和惜儿,她已经很幸运了。 — 临近年关,街道上店铺都挂着大红灯笼,贴着红对联,洋溢着喜庆的意味。 阮雲在十二月初进了明洞书院求学,原本书院是不收中途来的,听说阮雲去岁中了案首后,书院的林夫子来了兴趣,考校他一翻,见他天资聪慧,心性坚毅,心中尤为喜爱,便允了他进学。 明洞书院过年沐休,阮雲见阮呦这段日子心情还算不错,便问她要不要一道去集市上替人写对联。 阮家来年打算开个食肆,需要花费些银子,他想着自己替人写对联,不但可以练字,也算是个进项。 阮呦欣然同意,正巧她打算去一趟绣庄,去接些绣活。 来找阮雲写字的人挺多的,因为他写字收得便宜,再者他的字迹笔走龙蛇,方正有力,看起来颇具风骨。 不过阮雲却是有些后悔了,这里哄然过来的人,里面还有不少面红耳赤的同窗,都偷偷打量着他身旁的阮呦。 阮呦被他们看得羞恼,也知晓自己是给哥哥添了麻烦,便在背后拉拉他的衣角,“哥哥,我先去绣庄了,一会儿再来找你。” 阮雲哪里放心,连忙收拾东西,“我陪着你去。” 越是临近年关,街上的人越多,龙鱼混杂,不说有盗窃的人,还有许多拍叫花子的,要是将呦呦绑走了,他找谁哭去? “诶,阮兄就不写了啊?” “别啊,我还打算买十副送人啊!” “阮兄!别走啊。” 一群书生喊了起来,笑着挽留他。 阮雲瞥了他们,利索地收拾好东西,温润如玉地朝着几个书生拱手,“今日太忙,实在抽不开身,诸兄要买对联的话不如往左右移步,别家也在写的,再不济,诸兄的书法不再在下之下,自己写也是可以的,还请恕不能多陪。” 他心里冷哼。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个个在书院里斯文讲理,说些堂而皇之的话,不就是想看呦呦。 阮雲护着阮呦就走。 阮呦见他生气,抿着唇笑,恍然间眼前闪过一双含着温怒占有的黑眸,磁沉的声音犹如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