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托孙公公的福，下官一切都好。”林仕笑着同孙大福客套了两句。

    “既然如此，那咱家便先宣旨了？”

    林仕连忙双膝跪了下来。

    在场的下人也纷纷跪了下来，孙大福缓缓展开圣旨，朗声念了起来。等念完，林仕又依照惯例说了“微臣接旨”之后，他才将圣旨递给了站起来的林仕，并笑道：“咱家先恭喜林大人了。”

    林仕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早会接到景和帝的圣旨，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说不得会先连任至少一届。但接到这道圣旨，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一边使眼色让人去取银子来，一边笑道：“辛苦孙公公特意走这一遭，还请孙公公先喝杯茶歇息歇息。”

    孙大福笑着应了，跟在林仕身边，一同往客厅走去。

    孙大福来了，林仕免不得要招待一番，只是县衙没有什么稀罕的吃食，厨娘的手艺也算不得好，他便让人去云宅请了云宅的厨子过来。

    席间说到厨子的来历，孙大福笑道：“咱家这回可有口福了，京里的人都晓得，楚王爷最爱口舌之欲，王府的厨子手艺都好得很，只是咱家一个下人，哪儿能品尝到大厨们的手艺？”

    说到楚王府，便又顺其自然地提到了云慕琤，孙大福听周大宝说过云慕琤现下就在大林村里住着，他也不急着回宫，便同林仕提出，自己明日想去拜见云慕琤。

    林仕又哪能不应，只好说明天带他去大林村。

    席散了，孙大福几人被丫鬟引着去了客房，林仕回房后才同钱氏说道：“皇上说待我任期到了，便让我携家眷进京，想来日后如无意外，我便要在京城做官了。”

    钱氏笑道：“这是好事儿呀。”

    她只是个败落的乡绅之女，哪怕是家道中落之前，也从未去过帝京，这会儿一听说几个月后便能去京里，内心不由得一片激荡。

    林仕却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他想到，云慕琤曾对他说过，到今年他和林慧娘的感情若是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便要修书告知景和帝他们两人的事情。如今孙大福来宣旨，旨上还特意写明了，要他携家眷入京，让他不禁心生怀疑，景和帝是否知道了云慕琤和林慧娘的事情？

    第二日用罢早饭，林仕便换上一身便服，带着孙大福等人去了大林村。

    如此浩浩荡荡、衣着光鲜亮丽的一群人，一进村便吸引了村民们的视线，见人群里有林仕，胆子大的，便跟林仕打招呼，问他是不是有事情，林仕不好直说这是宫里来的公公，便点头应下了。

    孙大福一边跟着林仕往林家走，一边笑呵呵地同他说道：“林大人在村里的人缘很好啊。”

    林仕也笑着回道：“乡里乡亲的，只要没有交恶，关系自然不会太差。”

    孙大福点头道：“是这个理儿。”

    两人交谈间，便到了林家门外。

    昨日收到信，又听说孙大福来宣旨，云慕琤便猜到他回过来，因此便同林慧娘与赵氏说了，从昨天傍晚开始，赵氏便开始和林慧娘一起收拾院子屋子，家里不富贵，但总也不能太邋遢才是。

    今早，赵氏没有下地，而是就在家里等着。

    到了半晌，才终于听到了外面的喧嚣声。

    虽然林仕说了家里有事，但还是有许多村民跟到了林家的院墙外，看着林仕一行人进了院子关上门，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身离开了。

    林仕几人进了门，孙大福一眼便看见了云慕琤，他向云慕琤躬身行礼，叫了声“王爷”。

    “王爷”这两个字儿一出，院子里的空气仿佛便凝滞了。

    云慕琤还没有向赵氏坦白自己的身份，他连忙看了赵氏一眼，只见赵氏神色淡然，似是没有听到那声“王爷”一样。他这才暂时松了口气，矜贵地对着孙大福几人点点头，让他们到院子里坐下。

    孙大福这次来，除了要拜见云慕琤，还带着先看看未来的楚王妃的目的。

    院子里的人虽然多，但适龄的女子也只一个，孙大福轻易地便认准了林慧娘其人，他一边交际，一边留意着林慧娘，一心二用倒也没有错过任何一方面。

    孙大福等人在林家待到下午才回去。

    这次林家之行，孙大福很是满意。

    虽然与林慧娘只见了不到一天的时见，但孙大福对自己的眼力很有自信。他到底是在宫里混出头来的，在看人上，自然很有一手，哪怕与林慧娘相处时间甚短，但孙大福却是知道，未来的楚王妃，最起码品行上是出不了大错的。

    只是林慧娘的一些小表现上，也让孙大福看出来她与寻常女子的不一般，对此，孙大福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五章 赵氏的身份（一更）

    孙大福几人没在阳晋县多做停留，便启程回了帝京。

    他回宫之后，先去向景和帝复命。景和帝问了他是否见到云慕琤，他悉数答了，又说了林慧娘，景和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下去领赏了。

    林家，送走了林仕与孙大福几人，赵氏便准备去拿了农具去地里干会儿活。现在天还早，只在家里待着不免浪费时光。

    看着她的身影，想起孙大福一进了门那声“王爷”，云慕琤心里有些没底，他小声问林慧娘：“慧娘，你说伯母可曾听见孙大福叫我王爷？”

    林慧娘翻了个白眼，“他叫了那么多声，你觉得呢？”

    云慕琤讪笑。

    他也觉得自己傻了。倘若孙大福只叫了那一声，赵氏还有没听见的可能，然而孙大福一直都是这么叫的，再指望着赵氏没听见，那就有些痴心妄想了。

    “那，伯母她”云慕琤纠结。

    既然赵氏听见了，那为何对此反应如此平淡？明明他先前并没有告诉赵氏自己的真实身份啊。

    林慧娘托着腮想了想，最后拍手道：“你直接去问我娘不就行了。”

    云慕琤：“”

    他虽然不想去问，但还是亦步亦趋地去问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赵氏淡定地说道：“我为何不感到惊讶？因为我早就知晓你的身份了。”

    云慕琤：“！！！”

    一旁伸长了耳朵偷听的林慧娘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见两人这般表现，赵氏倒是轻轻地笑了，“怎地如此惊讶？”

    林慧娘说道：“没想到嘛，娘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之前隐瞒的挺好的嘛。”

    赵氏看向林慧娘的眼神里，几分不可思议十分明显，林慧娘瘪瘪嘴，道：“怎么，我说的话很惊人吗？”

    赵氏摇摇头，说道：“云姓乃是本朝的国姓，姓云者，十有八九是宗室子弟。且这一代的云氏子弟，便是慕字辈，而名中带着辈分的，俱都是与皇室亲缘极近的。这么一想，他除了王爷，再没有其他的身份了。”

    云慕琤：“”

    还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没想到竟然早早地就被猜到了是皇室子弟。

    他还兀自沉浸在隐藏身份失败所带来的失落之中，林慧娘却是抓住赵氏的话，一针见血地问道：“娘啊，皇家子弟是什么辈分，别说是罪官之女了，就是一般的罪官本人，也不见得一定能知道吧？娘啊，你之前的身份肯定很高贵，是不是？”

    她还记得赵氏的身份，她好奇了许久，甚至还脑洞大开，怀疑赵氏是不是与通缉犯有关系，然而赵氏却说她只是罪官之女。虽然她很直接地就说了，但林慧娘总是觉得，事实并不像赵氏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即便真的是罪官，那也一定是大官。

    赵氏没想到她还记着这茬，脸上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无奈来，鉴于不久他们全家就要进京了，赵氏便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我父亲以前是一品大员。”

    林慧娘：“！！！”

    云慕琤刚从失落之中回过神来，便听到了赵氏这句话，他瞬间便又惊住了。

    赵氏的父亲竟然是一品大员？！

    谁能想象得到，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子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一品大员的女儿？

    她居然是一品大员的女儿，怪不得对一切事物都这么淡然，一品大员的女儿，好东西想来也是见过不少的

    云慕琤正感慨着，突然又想起，他曾听赵氏说，她是犯官之后？

    云慕琤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犯官之后？

    原先云慕琤还有些好奇赵氏究竟是哪家大臣的女儿，毕竟朝里姓赵的一品大员还是有几个人的，然而再一联系“犯官”这两个字，他略一思考，心里便有了答案。

    二十四年前先帝还在世时，朝中礼部尚书赵蔚，因科举舞弊案被抄家斩首，家眷子女也被流放到北疆寒苦之地。两个多月以后又查清赵蔚是政敌陷害，又有人证据确凿要给赵蔚平反，先帝调查过后，便给赵蔚平了反，只是赵蔚的子女却再也没有了消息，也不知是否还在人世。

    云慕琤之所以记得这么回事，还是几年前还是太子的景和帝选太子妃时，他曾听太后说过一嘴。太后说起京中的贵女，以遗憾的口吻说道：“现在京里那些个标榜自己才情卓绝的姑娘，也太不谦虚了些。若才艺双绝说的贵女，我只认赵蔚的嫡女赵靖柔。”

    赵蔚那事儿发生时，云慕琤还没出生，自然是不知道的。云慕琤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便找人去查了查，发现赵靖柔的的确确不负“才貌双绝”四个字，只是这等陈年旧事，与他又没什么关系，很快便被他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二十多年前才貌双绝之名响彻帝京的赵靖柔，竟然在这一个小小村子里，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变成了一个只为生计与家庭发愁的农妇。

    林慧娘并不知道这一出，她听到赵氏说她父亲原本是一品大员，大感惊讶。她看看赵氏，赵氏脸上淡淡的，似乎她说的事情与她毫不相干一般，但林慧娘还是说道：“娘，那咱们过段时间去京城，没事儿吧？”

    赵氏笑道：“能有什么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会有人再记得我了。”

    林慧娘揽住她的肩膀，“没事儿，等我哥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呀！”

    赵氏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你也不怕你哥办不到。”

    林慧娘嘿嘿笑，“我哥能办到的，娘你对我哥还没信心吗？”

    赵氏摇摇头，没再接茬。

    她拿上锄头去地里干活儿了，林丽娘被李允带去外面继续练功去了，家里便只留下了林慧娘和云慕琤两人。林慧娘想着方才赵氏说的那一番话，心里还有些唏嘘：“我外祖父犯了事，是不是被陷害的啊？”

    云慕琤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想？”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林慧娘可是不知道的。

    林慧娘就说：“我就是觉得，能教出我娘这么好的人，父母应该也不是坏人才对。不然怎么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呢，父母没能给孩子带好头，孩子就容易长歪。”

    云慕琤笑笑，先是赞同了一句，这才说道：“对，赵大人的确是被陷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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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进京后的大难题（二更）

    听他的话像是知道内情，林慧娘便来了兴趣，扒着他问道：“怎么回事儿啊？你快给我说说。”

    云慕琤便把自己了解到的回想了一番，又讲给了林慧娘听。林慧娘听完，砸吧砸吧嘴，感慨道：“当官儿就是危险啊，特别是这个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要被砍脑袋不说，还会祸及子女家人。

    云慕琤便又问她她那个世界如何，林慧娘家里人又没有从政的，她自然也不太懂，只能从表面上跟云慕琤随便说了两句。

    林慧娘一直在想赵氏的事情。

    赵氏一直没有提过她出身的事儿。

    往年过年，初二初三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赵氏也是没有回过的，村里人都知道她是在二十多年前，被外出做工的林大伟带回来的，当时的她神色憔悴身子瘦弱，但依然能看得出来相貌绝佳。村里人对赵氏的来历很是好奇，但这么多年了，却也没有打听道到什么消息，反倒是和赵氏越来越熟络，关系也越来越好。

    林慧娘翻了翻原主的记忆，确定虽然早亡的林大伟不好说，但林家其他人也是不知道的。

    听了云慕琤的解释，林慧娘大概能想象得到，当年被流放北疆的赵氏大概是在路上得到的赵蔚平反的消息，只是她却想象不到，在这年头，赵氏一个弱女子，是怎么来到大林村的，路上又吃了多少苦。

    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多说无益，但他们这些为人子女的，能做的也就是对赵氏更加孝顺，不让她悲惨的前半生继续在下半生上演。

    林慧娘原本还担心，提到了伤心事赵氏会不会难过，然而等赵氏从地里回来了，却也没见她有丝毫伤心过的迹象，林慧娘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