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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弱弱地亮着一盏昏黄的夜灯,在漆黑的夜里铺开一小片柔和的灯光。 黎炘换了一身睡衣,靠坐在床上小声地翻书,泊清趴在他身边熟睡着。他一只手还放在泊清的发顶上,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 泊清病了一场,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他的病容却反倒显出一种脆弱易碎的美感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泊清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哪里。 黎炘觉察到他的动静,低下头去看他。 他睡迷糊了。刚睡醒的泊清整个人都软乎乎的,连只是睁开眼睛也很费力似的,动作又笨又慢。长而密的黑睫缓慢而努力地往上抬。黎炘低下了身子,睡衣和被子发出轻微的窸窣生,他轻轻吻在那双眼睛上。 泊清的烧虽然退了一些,但是他的人还是病得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的。 他烧糊涂了,或者以为自己在做梦,一醒过来,嘴里终于不是喊“妈妈”,而是喊“黎炘”了。 泊清在人前很少有现在这样的时候。整个人都袒露出脆弱柔软的模样,下意识地依赖着一个人。 再坚不可摧的铁石心肠在这样的泊清面前都要化成一滩水,何况他喊的是黎炘的名字。 他这一声喊的,简直……黎炘心脏都要掏出来给他。 此时他的眼神格外温柔,望着竟让人错觉是直接碰到了他柔软的情绪。 即使黎炘明白,这很大原因只是因为泊清在生病而已。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如果陷阱里面是泊清,那么他就会跳进去。 他放下手上的书,让迷迷糊糊的泊清靠进自己怀里,一边轻声慢语地哄着他:“我在呢。”泊清也知道了是黎炘。尽管他现在浑身上下还是没有力气的,但是他吃力地从被窝里伸出手去,那只白嫩的手无力地揪住了黎炘的衣服。 黎炘脑子里这种晕陶陶的,愉悦无比的情绪还没平复下来,就听到了泊清对他说的话。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他的声音虽然弱,但是他问得急切,那只手还在揪着他的衣服不肯放。 黎炘沉默的时间久得不正常。 如果泊清的人此时还是清醒的,他就会发现周围的气压瞬间低得可怕。身边的人突然没了动静,气氛忽然沉寂了下来,黑暗里蔓延开一种无声而可怖的危险。 一句话像一把尖刀子,利刃对准黎炘欢喜鲜活的心脏。 即使在意识不清晰的时候,泊清仍然没忘记要离开他。没有什么比这更诛心的了。 当初是他做了这个决定,不顾一切也要把人绑在自己身边。他早该想好这样的后果,也做好了泊清会反抗的准备。 他不是没有做过别的努力,没有用,最后还是他让自己功亏一篑。 没心没肺的小骗子没有踏进他的陷阱里,而他自己却反倒日复一日地越来越泥足深陷。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但是他只要他的清清,其它的一切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泊清见这人良久都不再出声。他更急了,只能紧紧地揪着黎炘衣服不松手。这时,他的手就被另一只大一号的温热手掌包覆住了。 “清清。”他语气柔缓,似在安抚着怀里不安的人,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清清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他黢黑的瞳孔里面深不见底,温柔至极地说着情意绵绵的话,但是怎么听都让人不觉心底悚然。 “……就算是下地狱,我们也永远不会分开的。” 一片黑暗里,黎炘躺下去,拥着他的身体。泊清的体温比平时高,身体又绵软无力。黎炘搂着他,他埋在泊清身上呼吸着,手臂像是粗铁索一样禁锢住了怀里的身子。他需要反复不停地确认泊清的存在。 他死也不会放手的。 …… 第二天早上再测体温的时候,泊清的烧已经完全退下去了。他早上醒过来之后,还被黎炘强喂进去了半碗粥。 这个房间很大,天花板很高。但是目之所及,所有的家具都繁复沉重,像枷锁一样压在人身上,压得泊清喘不过气来。他不想待在这里。 泊清对黎炘说,他想去学校。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脑袋还窝在枕头里,一头软而顺的黑发散在脑后,病后的嗓音又轻又软,让人不忍心拒绝。 “……嗯。”黎炘坐在床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去。” 结果还是在下午的时候去了学校。 两人是一起请假的,这次又一起出现在班里,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而喻。 很多人不敢相信,黎炘这块高地居然就这么真的被拿下了。泊清照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接受四面八方有意无意地回头看的目光。而平时最喜欢看他这边的杜涵涵则始终只用背影对着他,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泊清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听了半节课,听着听着人就开始放空了。 他现在就相当于是卖身给了黎炘。他现在已经不能对自己说了算了,现在他是由黎炘说了算。 泊清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以后都只能这样了吗? 对方那种超乎寻常的控制欲和偏执让人害怕。要是早知道黎炘是这样的变态,当初泊清是打死也不会去招惹他的。泊清现在只要一想起以前他对黎炘做的那些事,他就恨不得回去掐死当时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