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节
“如此应当无事。” 听着嵇恒的话,胡亥有些不满,不过他并没有就这些多说,只是犹豫道:“我这次去岭南会带上赵高。” “赵高……”嵇恒抬起头,看了胡亥几眼,轻叹道:“这是你的私事,不用拿来问我,我对这些事没多少兴趣,我的确对赵高有些不喜,但不喜归不喜,但也谈不上厌恶,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有的人重情,有的人重利。” “哪有什么好恶之分?” “关键还是要取决于自己本身。” 胡亥暗松口气。 他还真怕因此让嵇恒生出不满。 他其实前面已不太情愿去岭南了,而且也不知该做什么,在考虑了一阵后,便决定将赵高带上,一来赵高为自己外师,将赵高带在身边合情合理,二来赵高擅长驱车,有赵高在一旁,他会安全不少,三来,有赵高在一旁出谋划策,若是真遇到危险,也有人帮自己支招。 正是考虑到这些,他才决定带上赵高。 “你没什么事,可以离开了。”嵇恒摆了摆手,示意胡亥可以走了,就在胡亥快要走出门时,嵇恒似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开口道:“你若是有机会,可以带一点岭南那边的果蔬回来。” “关中的果蔬有些太少了。” 闻言。 胡亥嘴角一抽。 亏他事事想着嵇恒,结果嵇恒想着果蔬…… 不过,他也是满口答应下来:“好,我到时让赵高带点。” 说完。 胡亥就一溜烟离开了。 来如风,去如风。 嵇恒一直在院中浇着水,等院中的菜圃都浇完,这才直起身子,望着早已没有身影的门庭,不禁摇了摇头。 胡亥这段时间看来很是得意。 扶苏在这大半年里,却是得罪了不少朝臣,若是放在寻常时候,杜赫等人恐根本不敢表露不满,只是这次始皇却同意了胡亥的请求,因而在百官眼中,无疑是释放了一个信号。 胡亥同样有机会! 之前对扶苏举动不满的官员,一下就倒向了胡亥。 所以胡亥才这么洋洋得意。 甚至带着几分炫耀。 嵇恒轻笑道:“胡亥啊胡亥,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笨,你本可以不掺和进来的,结果你不仅掺和了进来,还越陷越深,但正所谓福兮祸兮,祸兮福兮,你的这横插一手,也促就了朝廷现今的变数。” “呵呵。” “最终走向如何,就要看你运道了。” “若当真气运昌盛,未必不能超过扶苏,如历史一般,成就秦二世,只是以你当下的性格,只怕并不容易胜出。” “但谁知道呢?” 嵇恒收回目光,简单清洗一下手臂,施施然的坐下。 …… 北疆的春日与咸阳也是截然不同的。 关中温润,是和风细雨循序渐进的郁郁葱葱,是水泽万千的鱼米之乡,而豪迈壮阔的北疆,则是天气清寒,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草原。 日中时分。 天气渐渐变得炙热。 沙沙。 沙沙! 在这半人多高的草原上,一队骑兵,却是出现在了茂盛的野草之中。 这些骑兵似乎已经跋涉了很久,魁梧的身躯有些消瘦,精神更是大为萎靡,脸颊被晒得通红,他们的身上,都披着一身铠甲,只是上面早已充满了灰尘,遮住了原本的颜色。 啪! 缭可一鞭子抽到马匹上,马匹吃疼,脚下的速度又快上几分。 此时的缭可,再不复咸阳的从容,盔甲松垮的披着,额头上全是汗水,头发凌乱。 他前几日奉命去勘察云中郡附近匈奴的动向,经过几日的勘察,已大致摸清这些匈奴的走向,眼下正准备回云中郡复命。 只是相较刚出发时的意气风发,经过这几日的摧残,整个人是精神萎靡。 又走了一阵。 一伍人终于决定歇息一会。 “伍章,喝口水吧。”边上的一个士卒,给缭可递上水壶。 缭可舔了干裂的嘴唇,抓过来刚想灌进嘴中,最终只是轻轻的沾了一下,润湿了一下嘴唇,北疆不比关中,想在这鬼地方找到水源,却是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因而丝毫水都不敢浪费。 尤其现在还在赶路。 更是如此。 “兄弟们,省着点水喝。”缭可依依不舍的将水壶扔了回去,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忍不住骂道:“这里是什么鸟天气,大早上的冷死,大中午却是热死。” “不过距云中不是很远了。” “再坚持坚持。” 几名士卒都喝了口水,几人就这么牵着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伍长,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吧?”一个矮小的青年,将水壶递了过去,一脸玩味道:“真不知道伍长你是怎么想的,多少人想回去都回不去,你分明在咸阳呆的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来边疆呢?” “现在这种鸟日子,恐要一眼看不到头哩。” 缭可只是笑了笑。 北疆的情况,他其实有过打听。 随着战事停歇,北疆的三十万士卒,也都在北疆数郡驻守下来,而且一驻守就是数年,三年前,始皇更是颁发政令,准许他们拖家带口迁移到边疆,并给与了很高的优待。 但军中响应者寥寥。 他们从军是为杀敌立功获爵。 不是想在北疆扎根。 只是四五年过去,朝廷似乎就没有想将他们放回去,甚至每年回去的名额都十分稀少,这也导致,每到那个时候,军中有关系的找关系,没关系的想方设法的塞钱,就是为争得那少量的回乡名额。 在听到缭可是主动来边疆时,几人都满眼不可思议。 “伍长,你是怎么想着来戍边的?”有人终于憋不住,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其他人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缭可面露犹豫。 他迟疑了一阵后,开口道:“我是听从了一个人的建议。” 一语落下。 附近的四人齐齐沉默了。 良久。 矮小青年才急声道:“伍长你这是得罪他了吧?边疆是什么情况,都过去一两年了,谁还不知道啊?这时候建议你过来,这人简直坏透了。” “伍长你被骗了!” “这种荒唐的话,伍长你也能信?” 缭可眉头一蹙。 他并没有开口反驳,只是沉默作为回应。 他若说出自己服役其实是在咸阳当侍从,只怕这几人会更加暴跳如雷。 “伍长,你平时看起来多精明的,为何在这事上就犯了蠢呢?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天下太平了,也没有战事了,别说入伍获得军功,进来后,能不能回去都是一个问题。” “我沅都服役四年了。” “前几年还跟着上将军讨伐匈奴,结果呢?仗倒是赢了,人却还留在这,甚至军中那些二五百长、校尉这些,一个劲的建议你举家搬迁过来。” “他们当真以为我沅傻?” “这要是搬过来,还有回去的机会?” “只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日子也实在太苦了。” 说着。 沅的情绪也低落下去。 在这边待了几年,他们其实已明白过来。 朝廷恐不想放他们回去。 尤其陛下在下令修长城后,不少士卒一跃成为了田卒,直接就扎根在了边疆的数郡,他又岂会看不明白状况? 他宁愿当最累的燧卒,也绝不去当田卒。 他想回家! 他相信自己是能回家的。 一定能!!! 其余几人同样眼神一黯。 这几年,他们风餐露宿,时刻听令在各地驰骋,防范匈奴的小股入侵,眼下长城还在修建,但匈奴根本没有死心,匈奴大部的确已逃亡数百里外,只是北疆附近依旧留存着小股匈奴势力,不时南下惊扰。 让人烦不胜烦。 他们也一直在跟匈奴斗智斗勇。 只是这种生活不是他们想要的,若有机会,他们想回去。 缭可感受到四周的氛围,坚定道:“我相信这人说的,军队就是我的机会,你们也莫要这么伤感,朝廷不会忘记你们的,你们也一定能回家。” 听到缭可的话,沅忍不住嘲讽道:“伍长,你才来这边没多久,对边疆的情况根本不知,等你在这边多待上一阵,你就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多么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