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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江尘低声喃喃。 是他十年再未见过的父亲,那高贵的一国之君。 江尘对他的记忆早已稀薄得所剩无几,唯一有印象的是,母亲上吊那天,表情很平静,她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母后对不住你,但母后有自己的尊严。” “这一切都是你父皇太过狠心。” 最后的印象里,他伸出手想够住母亲,却只能眼睁睁地看有那双挣扎在半空中的绣花鞋,再也不动弹了。 思及此,他从没有修剪过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 此时菊园里很是热闹,天子亲手抱着他刚满周岁的幼子,娴熟美貌的淑妃柔顺地倚在他的身侧,不时掩口轻笑。 年幼的太子身娇体贵,不知什么原因,一直在嚎啕大哭。 那个面容成熟俊雅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袭高贵的明黄龙袍,脸上没有一丝厌烦和嫌弃,耐心地把幼子揽在怀里,一边伸出手在他背上轻拍哄睡。 原来,他也会这样耐心地哄自己的孩子睡觉,宠溺又慈爱。 然而江尘看着心里面并不感到伤心或者愤怒,他在叶寒枝看不到的地方缓缓勾起唇角。 太子? 真是熟悉的名讳呢。 4. 落水 世间九万字。 回冷宫的路上叶寒枝一直隐怀担忧,她小心翼翼地偷看了江尘好几眼,发现他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气。 同样都是皇帝的孩子,一个活在冷宫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个则是万众瞩目金尊玉贵。 任谁心里都会生出怨恨不甘吧。 然而她却看不到江尘脸上有任何恼怒怅恨。 这孩子乖巧地依偎在她身侧,就像是一只初探世界的幼兽,温顺又听话。 “喂,叶寒枝!” 一个少年大咧咧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语气蛮横,颇有些颐指气使。 叶寒枝皱着眉头转回身去,远处慢慢走近的少年顿时得意地笑眯了眼睛。 他身形偏壮硕,穿了一身贵族子弟常见的蟹壳青圆领袍,但袖口滚边处皆是用金丝银线绣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纹,身侧一块品相极佳的羊脂玉不住地晃荡着,腰带更是用云锦以最好的苏绣手艺上绣了四爪蟒纹。 叶寒枝敛了敛眉,声音冷淡地行了礼:“二皇子殿下。” 大夏自古立嫡不立长,所以二皇子江扬早已满了十五,他又比一般人长得快,身形快要抵上成年男子了。 二皇子江扬脸上的挑衅一闪而逝,鼻子里喷出不屑的气:“叶寒枝,你入宫做什么?” 自从去年在秋猎中比武他输给叶寒枝,在旁的皇室子弟丢尽了颜面,他就一直对叶寒枝心存愤懑嫉妒。 凭什么她叶寒枝不好好待在闺阁学会三从四德,女工女工,竟然敢练武来和他们这些男人比试切磋争夺高低? 二皇子江扬不喜叶寒枝,殊不知叶寒枝也是厌恶他到极致。 这二皇子江扬从小到大都靠着自己尊贵的身份不思进取,玩时愒日,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属实的草包皇子一个。 偏生他的性情还自幼暴戾,喜怒无常,经常为了一些小事活活打死仆人。 而自从她去年比武赢了江扬,他就像是和她杠上了一般,偶有宫宴盛会擦肩而过,他总要对她出言挑衅阴阳怪气一番。 堂堂七尺男儿,心胸却比绣花针眼儿还小。 江扬一早便看到了叶寒枝身侧那个脏兮兮的瘦弱男孩,语气讽刺:“你这是哪里捡来的小乞丐,也敢把他带进宫里,脏了本宫的眼睛。” 叶寒枝下意识地挡在江尘的面前,语气礼貌却冷漠地答道:“他不是乞丐。” 江扬不置可否地歪嘴笑了笑,话锋突兀地一转:“再过两年你也该议亲了吧?”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讥诮着说道:“你可知道京中有身份的贵族子弟把你当成笑话一样看?不似世家门第出来的有教养的女儿,总爱舞刀弄枪,抛头露面,有谁会愿意娶你呢?” 叶寒枝听闻这些带着侮辱的话语自然心生恼怒,可恨这江扬身为皇子,不是一般的身份,她不想给小姨惹麻烦。正准备充耳不闻之时,一个瘦弱的身影却像是传闻中的陨星,迅电流光一般从她的身后猛地冲了出来,直直地撞上江扬。 江扬正自顾自说得得意,哪料到有人敢不要命袭击皇子,一时大意不察,又站在鲤鱼池旁的光滑的鹅卵石道上,便被怀里的人狠狠地撞进了池中。 只听一声巨响,池中涌成一坨的锦鲤们像是盛开的花团锦簇般的焰火,四散奔逃。 两个身影挣扎着在水面上扑腾着露出湿漉漉的脑袋,期间夹杂着江扬惊恐的叫喊声。 叶寒枝仅仅是愣了一瞬,立即高声喊道:“来人啊,二皇子落水了!”她虽然打心眼里不想救江扬,可却不得不救。 远处有侍卫稀稀落落地跑过来,叶寒枝看着江尘那颗小小的脑袋逐渐沉入水中,再顾不得女子应有的矜持端方,焦急地跳下了水。 而这时,侍卫们也几乎赶到,看见二皇子那原本华贵却被水泡发得肿胀的外袍,像一个个饺子般争抢恐后地跳入水中,深怕错失了加官进爵的机遇。 幸运的是,两个人都没什么大碍。 叶寒枝后怕地紧紧抱住满身湿透的江尘,用力地捏着他的肩膀,骨节泛白,低声呵斥:“你发什么疯?你差点没命了你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