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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收到一块砚台做回礼的时候,她忙不迭地窜上楼找俞雅去了:云师!丁先生送我一块砚!rdquo; 俞雅抬头看了眼:hellip;hellip;洮河砚。rdquo; 她接过仔细辨别了一下:新砚,不是老坑种,能用。rdquo; 四大名砚之一的洮砚,自唐代成名以来,老坑洮砚一直是皇室文豪、富商巨贾才能拥有的极品,其中老坑石在众名砚中更是储量最少、最难采集,特级老坑石早在宋末就已断采,所以如今每一块洮砚特级老坑石都是千年的古董。俞雅乍一眼还以为隔壁送了块老坑砚过来,心想这种藏品除了放着看看没什么实用,发现是新砚倒还是赞一声有心了。 毕竟对于丁季棠来说,拿一块古砚出来绝对比专门找块品质颇佳的新砚要来得轻松。 石料真美!rdquo;娄昭美滋滋,雕工也好!rdquo; 砚台石质细腻,纹理如丝,气色秀润,发墨细快,虽然不是老坑种,但也是近年很难得的佳品了。 拿去试试吧。rdquo;俞雅递回给她。看小姑娘点完头,开开心心蹦跶着跑远了。 丁季棠手上的好东西可不少。他是书香门第出身,金石学有多少涉猎不清楚,但眼界绝对不低。早年就一直在搜罗流落海外的文物,拍卖会上他下手的拍品造成的轰动耳熟能详的就有几桩,后来能捐的捐,能送的送,能留下的必然是绝品。 俞雅想想隔壁,再想想娄昭,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hellip;hellip;嗯,不太妙,这老东西看来是有点想跟自己抢人。 * 娄昭确实早慧。 听说人有七窍,生来是封闭的,会随着人长大慢慢打开。但她姥姥一直说她天生灵窍就是全开的,过目不忘,聪慧至极。她想想也是,因为甚至到现在都能模糊记得当年被遗弃在姥姥门前的画面,当然大部分是颠簸,人面也是扭曲的,并不真切。 她说话迟,学会走路慢,对外界反应极弱,小时候不知道被人偷骂过多少声傻子。但她在能辨认字形时已经能自主阅读,别人说的每句话她都能记得,看过的任何画面不管过多久都清晰一如昨见,春秋和辩四岁的时候姥姥已经说不过她了,六岁逢着半夏妈妈苦中作乐写绝命书才知道整个上下五千年都装进了她脑子。 当年半夏妈妈养她还没到三岁,姥姥就亲自抱着她上大凌山。枯草老禅师见她的第一眼,就说她有慧根。慧极必伤hellip;hellip;大约怕的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在她没长成之前,姥姥一点心思都不敢放松。为着她,哪怕半夏妈妈离世,南边再无牵挂,她都不肯再回故土,乃至最后客死异乡也未悔过。 你遇到了最好的两个人。rdquo;俞雅这么评价她的字画。 这绵软甜美的小姑娘有着何等宽阔的心胸。 她的胸腔中藏着一种气魄,是苍穹寰宇似的气象万千,名山大川般的宏伟壮阔。 作出兆水八相这等堪称千古绝画的娄半夏亲自为她启蒙,眼光卓越见识非凡的姥姥打小叫她阅读古籍,带她走遍大江南北,见证大好河山风光,便是将这大世界的宽广繁华种于她心间,将这宇宙的无穷变化融入她视野,不愿损了她天分丝毫。 mdash;mdash;因为娄昭的字画有灵。 少时曾有一幅未尽的溪石画流传出去,辗转落于帝都大学客座的画坛隐魁单华大师手中,一眼透过稚嫩的笔端竟看到山溪潺潺烟水灵动似要浸漫出来,溪石宛转相伴经年穿破画纸的一声笑与叹直直砸在他心底,直引得潸然泪下。当时便大叹此子天赋之卓越。 她在大凌山上学了三年。日复一日晕着墨色练着笔锋,将万事万物脱胎出原形,自千般形态中返璞归真,老禅师与她说,什么时候她能将这演练化出了圆满,她的画才算真正大成。 娄昭点点头笑,眼睛亮闪闪的全是星光:是呀,我有多好的运气呀。rdquo;她能被抛弃在姥姥门前,想来这就是她最大的幸运了。 娄昭很轻易地就融入了俞雅的生活节奏。连作息都一般无二了。 俞朝辞抚摸俞幼哈脖子无比悲伤:大佬啊,姑奶奶现在养了新的小孩,咋俩都被抛弃了。rdquo; 狗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抬脚踢开他胳膊,颠颠地跑上楼黏它主人去了。 中秋前夕,娄昭画成两幅画。一幅月下芙蓉,赠给了俞雅,一幅云里鸿雁,送到了隔壁。 后来那幅鸿雁的画被小心翼翼裱好,挂到了书房墙上。丁季棠在画前立了很久,想到小姑娘脆生生地告诉他:丁先生我要去走镇江的中秋大市啦,接下去好几天都不在,回来给您带礼物啊。rdquo; mdash;mdash;他在被一个小姑娘怜悯。 这几年其实他已经很少想起承熙了。那孩子跟在他身边的年数其实并不长,满打满算都没过十载。却是他阴翳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亮光,后来又因他的错误身死hellip;hellip;如何能轻易释怀?一生挣扎不服输,到头来不过一场空。被人骂断子绝孙骂了几十年,到底也应了验。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安安静静看着庭前松柏常青,看庭外花开花落,本来以为也就这样了hellip;hellip;没想到那些逝去的人给他留下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俞朝辞扒门不死心地叫他姑奶奶:我跟着走了哦?我真走了哦!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