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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跨进屋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年轻女人的咳嗽声。德海闻到了一股子药味,立刻拿手帕半掩住口鼻,缓了缓后才正式踏进去。 嗯,里面更破了,进门就瞧见一只缺了腿的圆桌被不知从哪找来的一截木头粗略捆了一下支楞在那里,上面摆着早就冷掉的茶水和药炉,再往右看去就是一张简陋的床榻,上面围着一圈打着补丁的帐幔,半打开的帐幔下一个脸色苍白仿佛大病初愈的年轻女子半卧在其间,床边是奉命过来照顾的医女。 鹅蛋脸,柳叶眉,娇柔精致的五官即便一脸苍白也掩不住天生的丽色,德海暗声赞叹,也难怪刚一入宫就受到圣眷。可惜了,可惜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两人见到他来立刻打招呼,德海摆摆手,挥退了医女,又在小林子仔细擦了又擦才搬来的圆凳坐下,这才和床榻上的女人对话。 蓉嫔娘娘贵体感觉如何?rdquo; 大太监说得客气,但已经是废妃的蓉嫔哪里真敢摆架子,立刻撑着身子坐好,向他感激一笑:万幸捡回一条性命,还要感谢德公善心,愿意施予援手。若以后有用得着hellip;hellip;rdquo; 这样空泛的感激之辞德海是没兴趣听的,他救人也只是一时意起,也不指望这位废妃娘娘能翻身:谢我就不必了,娘娘真要谢还是谢谢你的宫婢。rdquo; 您、您是说素玉?rdquo;沈蓉一愣,她从昏迷后醒来几天都没见着人,还以为hellip;hellip; 娘娘以为她见您高烧不退丢下您跑了?rdquo;沈蓉这表情德海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倒也没嘲笑,毕竟换成谁都会这么想,那您可就错了,要不是这小宫女,咱家未必想得起来这景西宫hellip;hellip;rdquo;接着他随口略略说了几句当时的情况。 竟然是这样! 那,那她在哪?素玉人呢?rdquo;大太监说得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沈蓉却听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三十棍子,宫里的刑棍对宫人来说挨上十棍就已经不轻了,三十完全能要人命了!素玉她不会hellip;hellip; 当下,蓉嫔顾不得有人在场就立刻掀被要下床去找人,那从心底冒出的惊慌和悲戚倒是让德海点点头,觉得那小丫头没跟错人。 娘娘放心,人没死,被另行安置在一边养伤呢。rdquo;德海还欲再说,小林子突然凑过来对着他一阵耳语,大太监顿时露出讶色,是吗?既如此,就让她过来。rdquo; 沈蓉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里只惦记着自己的小侍婢,她能在这冷宫里硬熬半年才病倒而是不像其他罪妃不是早早死了就是疯了,全赖这个忠心的婢女在竭力照顾。未被打入冷宫前,有诸多奴仆侍奉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只在殿前做扫洒宫女的小姑娘会成为她最后的依靠,如今识得人心冷暖哪里不知这份忠诚的可贵,更是心心念念焦急着。 德公,素玉她hellip;hellip;rdquo; 娘娘莫急。rdquo;拦住蓉嫔要下床的动作,德海一挥手指向门外,人不是来了么?rdquo; 那是被人架着抬进来的娇小人影,苍白无血的脸正朝着这边微微一笑,轻轻唤了一声娘娘rdquo;,沈蓉的泪就更汹涌了,直接不顾一切奔下床来扑了过去。 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你好不好!rdquo;她抓着小宫女的手大声呜咽,荣华如风恩宠似烟,父亲败亡的那一天她就该明白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假的,相信那个男人的自己才是真的傻,这座孤冷的皇宫里,她唯一能抓在手里的温暖只有这个人而已,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hellip;hellip;!rdquo; 相比起蓉妃的失态,站在一旁的德海却是有些诧异,这小宫女虽然重伤未愈脸色惨白,可身上的那份宁和气质倒是让他刮目相看,容貌上没什么过人之处,可是一双眼睛却是明澄如琉璃,清澈干净很容易博人好感hellip;hellip;杖责她的那日遇到时这小丫头想来是真的急疯了,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忽略掉那些印象中的差异,德海也未细想,很快就收到了蓉嫔主仆的感激。 公公这次救了娘娘的命,奴婢绝对谨记在心,竭力相报!rdquo; 小宫女的感恩很诚恳,德海听得出来日后真要有用得着的地方,只要不是害蓉嫔的她绝对什么都会替他干,可他一个大太监哪里用得上一个冷宫侍婢?当下只是摆摆手。 你们的心意咱家心领了。rdquo;德海准备离开,已经开始例行套辞,咱家此次来不只是看你们,也是瞧瞧这景西宫hellip;hellip;rdquo; 话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屋里的义肢圆桌那条假腿突然断了,上面的茶壶药碗滚落而下碎了一地。德海被惊得退了一小步,这还没完,他身后几步远的窗棂在突然的一阵强风下也是啪嗒一声跌在了地上,早就风干龟裂的木窗和前面那些药碗一样碎成八瓣。 全场安静。 咳!rdquo;大太监咳嗽了一声,再有几个月就要入冬,钦天监前两天还说过今年会有大雪,这景西宫确实也该修一修了。rdquo;人救都救了,大冬天的再看她们全都冻死也没什么意思。 果然就传来两声欣喜的女声:多谢公公!rdquo; 大太监面无表情地从冷宫进去,又面无表情地从冷宫出来,在不明真相的宫人眼里半点看不出情况。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义子,脸上却是有几分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