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这件事，柳玉莲这些日子里提及五六次了，霍薇每次都微笑低头，没有反驳，柳玉莲以为这次也是一样。那么之后霍薇再说什么柳蓉蓉如何如何，就显得斤斤计较忘恩负义了，江湖上就是这样讲究“道义”，恩情大过天。 同桌的林氏和李氏也没说话，毕竟在外面柳家的名声越好对她们越有利，当然不会帮霍薇。 可这次霍薇却出声了，“姨母，其实我一直有件事疑惑不解，今日刚好有这么多前辈在，我想了解清楚，毕竟几年前的事，前辈们应该还有印象。” “什么事？”柳玉莲没怎么当回事，随口问了一句，面上还挂着慈爱的笑容。 霍薇疑惑地看向众人，柔柔地说：“诸位前辈都知道，我生来体弱，家父为了我的身体到处寻医，最终请到了柳家主为我医治。我很感激，我爹也很感激，我记得当初我爹高兴地同我说，他太感谢柳家主了，给了柳家主千两黄金作为诊费，连帮忙引荐的姨母，家父也送了百两黄金作为答谢。是有这样的事吗？” 霍薇满眼的求知欲，好像当真对当年的事十分好奇，这一桌的几人却都表情微妙了起来，视线在柳玉莲和柳家妯娌之间打转。 柳玉莲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了，治病的事在八年前，当时霍峰已经是盟主，女儿续了命极其高兴，给酬劳也给得十分高调，在场众人都是知道的，她想耍赖都不行。给了酬劳看诊就是天经地义，算什么恩人？她刚才说的就是笑话。 若给出千两黄金还要报恩，那他们谁还敢找柳家主看病疗伤？诊金易给，人情难还啊！就算柳玉莲姓柳，也万万不敢帮柳家定这种规矩，她已经不敢朝林氏和李氏那边看了。 李氏笑道：“是有这么回事，莫夫人也太记恩了，当初虽说大哥为霍姑娘续命废了不少事，但霍盟主给的诊金也是高得很，霍盟主真的很疼霍姑娘。” 岳山派掌门的夫人笑着喝了口茶，点头道：“没错，确实是这样。” 柳玉莲不能让李氏继续说下去，害柳家大房丢脸，忙笑道：“霍盟主只有薇儿这一个女儿，对薇儿真是疼爱得紧。唉，只可惜霍盟主去得早，不然他定当薇儿如珠如宝，薇儿如今还不知会多快活。” 柳玉莲故意提起霍峰的死，想让霍薇难受不再说下去，谁知霍薇垂下头说：“是啊，若我爹还在就好了。今日我在比武大会上，看到了一位廖叔叔，我记得他，他在我爹出事前去过我家，求我爹帮忙。我听见我爹答应过两日给他请名医，帮他出诊金，谁知就那么两日，我爹便没了，也不知那位廖叔叔的妻子如何了。 若因为当初我爹没及时帮他，他妻子出了什么事的话，那……” 霍薇用帕子按了下眼睛，几人见状都被她的样子触动了。这是个善良的姑娘，过去五年的事了居然还记着，而且还这般担心。柳玉莲不知她提起这件事做什么，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又没法阻止。 岳山派掌门夫人问道：“不知你这位廖叔叔是谁？兴许我们知道他的近况，这么多年了，也许他的危机已经度过了也说不定。” 霍薇抬起头来，微红着眼睛说：“要是度过了就太好了，廖叔叔名叫廖洪，我看见他好像在桐山派。” “桐山派廖洪？”岳山派掌门夫人一怔，朝院子里的一桌看去，正好廖洪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不解地站起来望着这边等候吩咐。他显老疲惫的样子，一看就过得不好，而且这人，他们都知道，帮桐山派做事，凶起来不要命，只为赚些银子给妻子看病。他们谁也没想到，当初霍峰活着时竟是要帮他的。 霍薇期待地看着岳山派掌门夫人，问：“廖叔叔他过的好吗？” 同桌的几人面面相觑，柳玉莲拍拍霍薇的手说：“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当年的事只能说天意弄人，他如今是桐山派的人，自然可以解决困难。” 霍薇看向廖洪，面露不忍，“可是我看他好像很疲惫，很不开心，他……他的妻子还在吗？” 最后一句话很小声，大家都能感觉得到霍薇的小心翼翼，生怕得到不好的答案，好像只要廖夫人不在了，她就会自责难过一样。 旁边的李氏安抚道，“霍姑娘别担心，他妻子还在，只是听说身体不好。他们还来柳家求过医……” 林氏急忙接过话头，“我们柳家一向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若真能救，诊金方面都好说，只是这位廖夫人的病需要极稀有极昂贵的药材，这才没能治好，只能慢慢养着了。” 林氏想借此机会说清楚柳家的清高，解除方才以恩人自居的“误会”。却听霍薇说：“柳大夫人，您的意思是只要有了药材，柳家主愿意不收诊金治好廖夫人吗？柳家主真是医者仁心啊！” 霍薇一脸的赞叹钦佩，林氏僵着脸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然后霍薇便主动拉住柳玉莲的手，“姨母，既然是我爹生前答应的，我一定要替我爹完成这个承诺。当年我爹不是留下了好多财产吗？就用那些财产来帮廖叔叔吧！” 第80章 寄人篱下的病弱表妹6妙手神医高不可…… 霍薇好像找到了帮助人的办法, 很兴奋，连声音都大了些。在场都是习武之人，全都听见了她的话——用她爹留的财产帮人。 霍家的财产, 前武林盟主的财产，那该有多少钱？ 廖洪更是神情激动, 不敢置信地上前好几步, 盯着霍薇问：“霍姑娘！您说的是真的吗？您愿意救我妻子？真、真的吗？” 他双目含泪，抬起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看着让人动容。霍薇眼圈又红了些, 她用力点头，起身走到廖洪面前, 也吸引了更多人的注目，“廖叔叔，我爹答应过你的，当然要帮你。对不起, 我只看到你去找我爹，不知道他没来得及帮你，直到今日我看见你过得不好才想到这件事，对不起，您夫人本应五年前就治愈才是……” 廖洪急忙摆手, “不不不, 霍姑娘，当年霍盟主出了意外谁都不想, 那大概也是我的命, 所幸……所幸我今日见到了霍姑娘，您真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我、我给您跪下了！请霍姑娘受廖某一拜！” 廖洪不知该怎样感谢才好, 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对着霍薇就要叩头，霍薇忙弯腰去拦，可她如今身娇体弱的，哪里扶得动一个习武之人，还是岳山派掌门用掌风托了廖洪一把，阻止了他。 “廖洪，霍姑娘还小，不想受你大礼，你起来说话。”岳山派掌门说完这句便赞道，“霍姑娘心地善良，若霍盟主在天有灵，也能欣慰了。” 霍薇摇摇头，“我只是做我该做的罢了。”她又转身去看柳玉莲，期盼地问，“姨母，可以吗？” 莫志鹏怕柳玉莲犯轴说错话，先一步开口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不过薇儿，你爹留下的财物都是留着给你做嫁妆的，廖兄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姨父会帮他办好的。” 廖洪忙又真诚地向莫志鹏道谢，抹了把眼泪道：“小的何德何能？竟能得两任盟主出手相帮，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霍薇失落了一下，轻声说：“嫁妆啊，我恐怕用不上了，这一次盟主就别和晚辈争了好吗？就当是……当是我为爹爹祈福吧，我想完成他的遗愿，还想多帮一些人为爹爹积德，这样，爹爹投胎转世也能有个好去处。” 她笑了笑，看着大家说：“今日是我爹去世后，我第一次见到诸位武林豪杰，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所以我想借此机会把我爹留给我的财物全捐出来，帮助暂时遇到困难的武林豪杰。 这几日我看见有前辈到柳家主那里求医问药，我恰巧看到这位老伯伯和这位大姐姐缺少诊金，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这个诊金就由我来出。 还有刚刚我听这位婆婆说门派山下闹了洪灾，出现不少灾民，回去就要救济他们。我也想出一份力，我别的没有，便想把我爹留的财物捐出来。 我没有闯荡过江湖，但我知道江湖中有许许多多的人在遭遇许许多多的困境，我爹在的时候一直教导我要心怀武林，多做善事，今日我霍薇也想继承我爹的遗志，就用这些财物吧，希望大家不要觉得我铜臭满身，我目前也只有这个了。” 霍薇指了几个急需帮助的人，说了一大段话，没一个人打断她，因为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身份极高的莫志鹏、岳山派掌门等人。试问他们在场的任何一个，谁会心善到把所有财物都捐出来？没有人！ 霞光派掌门震惊之后就劝说道：“霍姑娘，你年纪尚轻，身体又需要很多药物来养，日后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不可如此冲动。”她笑道，“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不如只拿出一部分做做善事便好了。一辈子那么长，你日后可以再去帮其他你遇到的人。” 她是好心劝霍薇，提醒了霍薇日后的生活，这样合情合理，不少人都跟着点头，附和着劝说。霍薇却浅笑着摇了摇头。 她说：“我恐怕活不久了，与其等以后，不如今日趁诸位豪杰都在，一次捐出来了事。” 柳玉莲脸色一变，“薇儿！不许胡说！” 柳玉莲的语气有些严厉，因为直觉霍薇这意思是莫家要害死她。 霍薇受惊般地轻微哆嗦了一下，立马规矩地站好，解释道：“姨母莫气，是我说错话了，我、我不是咒自己，我是真觉得我身体不太好，恐怕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前几日柳家公子为我看诊，也觉得我身体不大好。” 霞光派掌门厌恶地瞥了柳玉莲一眼，冷声道：“盟主夫人因何这般严厉地训斥霍姑娘？把霍姑娘都吓到了。” 柳玉莲心里刚松口气，又因为霞光派掌门的话提起心来，忙无奈道：“这孩子总是这么悲观，我也是不想她这样说自己。” 柳玉莲一副替霍薇担心的样子，倒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霍薇从在场一些人的心声，已经知道他们有些看不惯柳玉莲的做派了。之前说柳家是霍薇的恩人，这会儿又训斥霍薇把霍薇吓得一哆嗦，该不会平时就这样对待霍薇吧？ 这时霍薇又笑说：“我知道姨母关心我，但我的身体神仙也难救了。多谢诸位前辈替我着想，但我的身子治不好，根本用不到什么昂贵的药材，只有这几日柳家公子帮我开的方子昂贵些，不过也没什么起色，我还是用回之前的方子就好。那方子里药材都很寻常，一日也就用几十个铜板，不贵，我留下一点点银钱就够用了。” 一小部分人第一时间看向了柳玉莲和莫志鹏，当然大部分人都注意着盟主夫妇的脸面，克制自己没去看他们，但他们心里都吃惊了。霍薇在莫家这几年，每日喝的药竟只需几十个铜板？？？莫家这是什么意思？觉得霍薇活不久不给她用好药？ 在霍薇提及财物的这个敏感时刻，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想到了一件事——霍家财物……是不是被莫家吞了？！ 倒是莫志鹏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叹道：“是啊，薇儿这身体实在让人无奈，此次请柳家公子用了好药来养，也不见起色，想要变好大概只能用虎狼之药，可那更会伤及根本。倒是平日里只温补着，身体反而好一些。” 柳蓉蓉帮腔道：“没错，有时候昂贵的药材反而会令病人虚不受补，于身体没有好处，霍姑娘如今的情况，当真是不需多少药钱。”她才不管霍薇是为了什么，反正霍薇把财物全捐了以后想用都没有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乐得替莫家解围再证实霍薇用不到钱。 不少人理解地点点头，霍薇心里暗骂一句。不过她今天是连环计，挖的坑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只是这样可跳不出去。 霍薇高兴地笑说：“所以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捐出所有的财物了，我以后用不到的，为了不给盟主添麻烦，我只留下一百两银子就够了。” 她这个“以后用不到”又提醒了众人，她为什么不需要嫁妆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身体不好？可她不是莫家的儿媳妇吗？ 岳山派掌门夫人问出了大家的疑惑：“若我没记错，霍姑娘应是与莫家公子订了亲。虽说你们两家亲如一家，但成亲时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彩礼、嫁妆缺一不可……” 莫家人和柳家人都提起了心，几人同时想要先一步解释，可霍薇没等岳山派掌门夫人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还有些着急地摆手说：“没有订亲，我和二表哥只是兄妹而已，没有订亲的说法。” “嗯？”众人看向莫志鹏和柳玉莲。 柳玉莲尽力维持着端庄的笑容，惋惜道：“当初是想让孩子结亲的，可惜孩子们没有缘分，一直都当兄妹一样相处，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自作主张，索性我就把薇儿当女儿一样养了。” 霍薇点头道：“对，我把两位表哥当哥哥一样的，绝无男女之情，大家千万不要误会，二表哥和柳姑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柳玉莲差点黑脸，柳蓉蓉和林氏的脸上也尴尬起来。霍薇绝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提到这件事的！ 但在旁人眼里，霍薇并没有什么故意的成分，就是个小姑娘解释自己和表哥没男女之情，希望大家不要误会了乱说，伤害到莫子谦和柳蓉蓉的感情而已。 也正因为这样，看到莫子谦、柳蓉蓉这一对的表情不是害羞，反而感觉他们很奇怪。再一想，为什么刚才问到订亲的事，霍薇先说的是没有和二表哥订亲？为什么没说大表哥？ 霍薇是后来才说和两位表哥都没有男女之情的，但之前提到订婚，霍薇那下意识的反应绝对有问题，很可能就是……霍薇原来订亲的人是莫子谦！那莫子谦和柳蓉蓉是怎么回事？这其中绝对有事，否则莫子谦和柳蓉蓉不会是一副不想提的样子，仔细看，他们二人的父母似乎也不想提，没一个有喜色的，总不可能是不同意吧？他们可是门当户对啊。 霞光派掌门一直看柳玉莲不顺眼，见到这般状况便冷笑一声，“是我记岔了还是怎么？我怎么记得当初给霍姑娘订的亲事就是同莫二公子的？” 这话大概也只有她敢说，而且还是诈的，莫家根本没对外公开说过。但莫家确实也没故意隐瞒过，五年的时间，让他们回想有没有对人说过这件事，他们真的想不起来，不能确定没有任何人知道。 霍薇就是故意引导人这样想，然后让霞光派掌门有了契机这样问。论掌控人心，在场这么多人还没人能和她相提并论。而且霍薇能听到他们的心声，当然她只听了几个重要人物、有资历说话的人的心声，所以能精准地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想掺一脚还是想作壁上观，便能最好的利用他们的私心达成目的。 柳玉莲硬着头皮认下了这件事，无奈地说：“当初我确实是这个意思，一直说让他们两个订亲，想着他们年纪相仿，应当能说到一起去。谁知两个孩子都不喜欢，这件事也就作罢了。” 她这么一说，就没人揪着这件事了。毕竟大家都要脸面，点到即止是最好的。可通过刚才那你来我往的对话，还有各人的脸色变化，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对莫家的事都有了些看法。反正莫家“义薄云天”这四个字是大打折扣，连柳家都被牵连，给了众人一个“不厚道”的印象。 岳山派掌门夫人已经猜到了莫家对霍薇不好，那么既然霍薇觉得自己花不了什么钱，一定是平日里连新衣裳、新首饰都少得很，莫家对她这般小气，那所谓的霍家财物恐怕真的被莫家吞了。 岳山派掌门盯着武林盟主的位子很久了，如今虽然还没什么机会夺到，但只要让莫家不好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好的。 于是岳山派掌门夫人就顺着柳玉莲的话把话题拉了回来，“霍姑娘是善良的好姑娘，换做我也会将她当女儿疼呢，无怪乎盟主和盟主夫人这般疼她。今日霍姑娘将霍盟主留下的遗产尽数捐出，实在令人敬佩，来，我敬霍姑娘一杯！霍姑娘以茶代酒，饮一口便好。” 岳山派掌门端起酒杯直接干了，霍薇也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其他人见状纷纷举杯，一同敬霍薇，莫志鹏身为盟主，当然要站出来说话，表示晚点便会记录江湖上需要帮助的人，开库捐赠财物。 好多人都在跨在霍薇，柳玉莲即便心中滴血，也只能笑着露出一副骄傲的样子。莫子谦和柳蓉蓉低头吃饭，还能感觉到时不时就有人看向他们，尤其是与他们同龄的人，最爱八卦，最好奇他们是怎么回事，看得他们如坐针毡，心里对霍薇十分痛恨。 霍薇一直微笑着同大家聊天，时不时做错一些礼节、表示出对一些东西的无知，让大家对莫家的“养”又有了深一层的认识，这莫家根本没教霍薇东西啊！看莫家兄弟一个武术了得、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霍薇却什么都不会，只是识字善良乖巧罢了，这莫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博名声吗？ 柳玉莲心里也在骂霍薇，连莫志鹏对霍薇也有些恼怒。霍薇胃口大开地吃着好东西，心情大好。骂吧骂吧，以后想骂她的机会还多着呢，这只是刚开始而已。 这时她听到了莫子越的心声，莫子越在怀疑她，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想让莫家出丑，报复莫子谦的背叛。虽然他是想打压莫子谦，但不能是这种损害莫家名声的方法。看来拿秘籍的事要尽快了。 他提醒了霍薇，霍薇把计划好的事又盘算一遍，觉得没问题便端着茶杯起身，走向了莫志鹏。 她这一动作，大家又看向她，并且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实在是之前她的存在感太强，大家都觉得她此时大概要感激莫志鹏的收养之恩。不少人已经怀疑莫家对她不好了，那她自己发现了吗？她还要感谢莫志鹏吗？ 莫志鹏也心里一紧，不希望霍薇再说出什么来。可他却必须像个慈爱的长辈一样温和地笑问：“薇儿，可是有话要说？” 霍薇点点头，端起茶杯道：“这五年来，盟主庇佑我，我实在不知该怎样报答才好。有时我夜不能寐，很怕恩情太大，无以为报，到我死那天都还不上，那我去了地下也没脸见我父亲。” 这样的宴席，说什么死不死是实在不好听，但霍薇说得又没错，还很真诚，让大家都觉得她是真心怕报答不了莫家。可同时，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开席时柳玉莲念叨的柳家主是霍薇的恩人这件事。 是不是就因为柳玉莲喜欢念叨这些事，才让霍薇有这么大压力？生怕自己死了还没还上恩情？ 莫志鹏也想到了这一点，忙不赞同地说：“小孩子家家的乱想什么？你就是心思太重，我是你姨父，照顾你有什么不对？这些年我都把你当女儿一样，虽然我平时事忙，没什么机会关心你，但你在姨父心里就同我女儿无异，不要提什么恩不恩的。” 莫志鹏想要坐实之前说的把她当女儿的话，引导大家相信莫子谦和霍薇真的没订亲。但霍薇没顺着他说这些事，摇头道：“我到底是霍家女，是我爹爹的女儿，有恩必报也是我爹爹教我的，万不敢忘。” 亲爹教的，当然更重要了，莫志鹏的话一下子就变得不重要了。 霍薇浅笑道：“盟主，前几日我说想离开莫家，回霍家去，是真心的。我也不小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想回去守着我爹娘的灵位，为他们祈祈福。这种事我是万万不能在莫家山庄做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请盟主成全我吧。 盟主也不必担心我，今日见了这么多长辈和师兄弟、师姐妹，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就算我自己住在霍家，我也不害怕。我相信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大家都会帮我的。” 众人自然表态说会帮她，有人说：“守着灵位祈福的话，确实不适合在别人家中。” 也有人说：“霍家山庄似乎被人占了，回头我帮你把地契房契要回来。” 还有人说：“唉，盟主成全霍姑娘吧，她也是一片孝心。不如盟主派些人照顾霍姑娘，我们大家也都会帮忙看顾着。霍姑娘这般心善，谁敢碰霍姑娘一根头发，便是与整个武林为敌！” 莫志鹏能说啥，难道说舍不得她，不让她尽孝？死去之人的供奉也是很重要的，他要是说让霍薇在自家供奉父母，那也太奇怪了，他只能应下。 莫子越有些着急，想说话，霍薇抢先一步说：“多谢盟主，这次正好有这么多江湖豪杰在此，一定有与我顺路的，我便同大家一起走吧。”这么多人，没人能轻易弄死她了。她又举了举杯说，“我以茶代酒敬盟主，我有一个我霍家的宝贝，今日便献给盟主，以报答盟主照顾我五年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