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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婉儿甚少听见姐姐抱怨,也甚少看到姐姐反抗,只有一回偷偷听到姐姐在房间抽泣,却也不知到底是为何原由,许是其他人都并未发现过,姐姐连哭声都很安静。 说到妄念,姐姐是比自己更亏的。 书上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书上说,“山河锦绣,金戈铁马,猎猎无疆”。 书上还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些都是书上说的,到底何人才有能幸见之? 沐舒说,她家兄长常在城中行走,归家之时常会带些最近洪州城里十分流行的吃食与玩意儿给她。有一种糯米做的糕点,油炸之后裹上糖霜,外酥里嫩,甜糯可口,甚是美味;还有一种汤,又酸又辣,味道虽有些重,却甚是开胃;还有一种竹哨,灌上些水后吹,起来声音清脆;还有,他们经常与别家同龄男丁聚在一起泛舟,听戏…… 瞧,仅是这洪州城,就有许多不曾见识过地,至于那书上所说就更遥不可及了。 原先母亲在时,自己和姐姐尚有机会跟随母亲一起出门访客。现如今,已都是曾经罢了。陆婉儿,突然心里生出个大胆的想法,带姐姐一起悄悄出门,去洪州城里看个热闹,被展览了一天的姐姐,是不是比自己更渴望这门外的自由呢?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姐姐,也不知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又回来,更不知出去后会不会有所差池和意外。可陆婉儿从来都是个不喜瞻前顾后的性子,她决定去问一问姐姐。 已是月上枝头,也不知姐姐睡了没。借着月色,陆婉儿独自一人悄悄来到姐姐院子里,看到房门闭着,可烛光还亮。轻轻敲了敲门,果然姐姐还没睡,应声开门让婉儿进得屋里,看被子一头微蜷地样子,姐姐刚刚应是正斜躺在床上看书。 见到妹妹前来,长姐心下柔软;一母同胞,自是比旁人要亲近地多。虽脸上早已掩不住疲惫,可睡意却半点也无;今日自己不轻松,妹妹的生辰宴也是不轻松吧,母亲离开时日虽已不短,可平日里常常发呆地婉儿,许是还在难以言说的悲痛之中。 思及此,姐姐拉过妹妹的手,让其一同半躺到床上来,像母亲一样双臂环抱着婉儿,却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亦不知该怎样安慰。 “姐姐,今天来人这么多,你累不累?”倒是婉儿先开了口。 “嗯,有一点儿……在后厅坐了一整天,坐得腰痛。”姐姐连对婉儿说累,都是一副温柔浅笑的样子。婉儿想,姐姐当真才是这世间最温柔美好的女子。 “姐姐,我今天在院子里捡到一只纸鸢,还跟岳沐舒一起去院子后面放纸鸢了,它飞起来了,飞的很高。我就在想,如果我们也能像纸鸢那样飞起来就好了!姐姐,你想去外面看看吗?” “嗯,姐姐也想啊!只是,我们这个年纪,出门地机会应该是越来越少了。闺阁女子,不宜多在外面抛头露面,恐惹闲言是非,父亲会不高兴的。” 突然提到了父亲,陆婉儿有点生起气来!她挣脱姐姐臂弯从床上坐起来道:“姐姐已经什么都做的很好了,出个门而已,只是逛逛就回,如果父亲生气,那就不要让他知晓便是!” “原来,你想出门?那你容姐姐想想,这两天怎么带你出去可好?”陆婉儿着实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劝说呢,姐姐倒是先答应了下来。是不是,因为娘亲不在了,长姐想要像母亲那样宠着自己。想到这里,婉儿鼻子有点酸,差点掉下泪来。 “姐姐,我今天想跟你睡。”陆婉儿觉得自己的心也柔软起来,她复又靠进姐姐怀里,一副撒娇地模样说道。 “好!那我去把灯吹灭,我们一起睡。“这还是第一次,婉儿和姐姐靠的那么近,也是第一次和姐姐一起睡,姐姐身上味道香香地,可真好闻…… 次日清晨,等陆婉儿醒来之时姐姐早已梳洗打扮好。待看到她醒来,把早早让丫环小翠拿来的换洗衣衫递给婉儿。又等婉儿换好衣裳,洗漱过后,亲自帮婉儿梳了头,编了好看的发辫,还取了两朵自己匣里地珠花给她戴在头上。 陆婉儿觉得,心里因为母亲离开而空了的那一小块儿地方,好像被姐姐填起来了。 傍晚时分,姐姐又差人让婉儿去她那里吃晚饭。姐姐说,过几天舅母生辰,她已经跟爹爹说好要带婉儿一起去一趟,到时就晚回来一会儿,俩人可以在城里逛一逛。 婉儿高兴不已,能和姐姐正大光明地出门这件事对她来说,确实有些出乎意料地顺利。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去舅舅家的行程也正式兑现。临出门前,父亲象征性嘱咐姐姐几句,又命人把送给舅母的贺礼搬到车里,姐妹俩同乘一辆马车,从城西向城东方向驶去。行至观月街,繁华有种扑面而来地感觉,陆婉儿开始按耐不住内心雀跃,央求姐姐下车到前面围满了人的那个摊贩前,买些吃食解解馋。 姐姐拗不过她,便让车夫停了车,却是不准婉儿下车,只给了车夫些散碎银子,让车夫去买些回来。但也向妹妹解释道,熙熙攘攘之人太多,赴宴之前弄脏衣衫可是不妙,耐心等到赴宴归来,定让婉儿下车去好好逛逛。 虽心有遗憾,婉儿却也懂得姐姐说的道理,今天宴会肯定来人众多,陆家小姐们的干净优雅还是要保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