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说完这句话后，审讯室内陷入了一阵寂静，岳美珊觉得真是搞不清楚面前这两个警察到底是什么意思，动不动的就沉默不语，真不知道是谁审讯谁来了。

    又过了许久，贺姝的电话再次震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后轻笑出声。突然站起身就开始收拾散落在桌面上的报告，瞧着竟是要走了。

    就在二人转身往门口去的时候，女人终于开始有点慌了，下意识的就张嘴把他们喊了住：“你们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了？！”不知为何，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没必要了。”贺姝回过头，直视她：“我们已经找到了能够把你定罪的证据，或许你觉得尸体处理的万无一失，可我们却在王仕明的鼻腔中发现了少量羊毛。刚刚出了检测结果，证实了那些羊毛和衣柜上发现的都是来自于你的工作服。”

    “我们有宋益这个人证，也有物证，还有那些你所谓的动画是一门成熟的法证技术，在法庭上是一定会被采纳的。”

    岳美珊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眼下她脸色灰败，最终把心头的疑问问出了口：“既然如此，你们直接把我扔进监狱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过来装模作样的问我？玩儿我啊？”

    听到这话，贺姝罕见的露齿一笑，显得十分高兴：“你知道刑警这份差事挺枯燥的，欣赏现在你脸上这种表情，可以说是我唯一的乐趣了。”言罢，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的是女人不甘心的嘶吼声。

    ………………

    这天临近中午，贺姝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外面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伴随着的是一阵急过一阵的敲门声，还隐约有人在说话似的。

    她急忙擦干了手上的水，走过去开了门，曾永嘉、常斌、谢子豪等人像是龙卷风似的，瞬间推推搡搡的挤进门来。

    几个大老爷们儿在把手中拎着的食材放在厨房后，便蹑手蹑脚的四处打量起来，曾永嘉一边探头探脑的一边感叹着：“贺队，您别说嘿，这房子真不错。”

    随即还挤眉弄眼的：“咋样，我就说我们很好满足的，你请客哥儿几个自带吃的，够意思吧？”

    贺姝面色无奈的瞟了一眼地上那一堆塑料袋，解释似的道：“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家里还有些空荡，你们别嫌弃就行。”

    “不嫌弃，绝对不嫌弃！正好赶上最近闲的慌，案子也结了，择日不如撞日咯！”曾永嘉说着，站到了厨房门口，看着她在里面忙碌，没话找话：“诶，我听说陈年旧案那边也结案了，昨天终于把那传说中的‘未成年’给找到了，还不仅一个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原来都是做那种生意的女人，收钱办事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卷入了刑事案件里。”

    “连五年前的人都找到了？看来他们下了不少功夫。”贺姝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开始洗菜。

    不知是不是阴影太深，曾永嘉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人和厨房不搭噶，再说是他们硬要来的，全让主人家忙活好像也说不过去。所以他上前接过了洗菜的活，撸起袖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贺姝也没和他客气，想着出去先把火锅支上，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常斌几个人这会儿全都坐在沙发上侃大山，她便有些疑惑的再次走到门前，一边拉开门一边扬声问：“老常……还有谁没来……吗……”

    待到看清门外站着的人之后，她硬生生的把音量压到了最低，嘴皮子都不大利索了：“嗯……？”

    而门外的纪宸显然也没料到开门的竟然是她，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后退了半步，确认了一下门牌号。

    确认无误后，缓缓地眯起了眸子。

    第62章 热油烹尸（1）

    “你……”贺姝本来准备问点什么, 可是转念一想, 除了曾永嘉他们，她也没告诉过任何人搬家的事儿啊。再者说了，纪宸刚刚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惊讶不似作假, 这里面显然是有点什么误会，毕竟现在两个人也不是有事儿没事儿就跑到一处的关系了。

    “谁啊……都在这儿呢……”常斌见门口久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便起身往这边走，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 等到看清门外的人影后，也是一愣：“纪组？您……您……”

    那句‘你怎么来了’差点就脱口而出, 好在他十分机智的及时管住了嘴，不过因为不知说什么，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曾永嘉这会儿也从厨房出了来, 脚上踩着小了两个号的室内拖鞋一扭一扭的, 手上沾着的水滴滴答答落了一地。他没有弄清楚是什么状况, 就以为纪宸是贺姝邀请过来的，所以便挥手招呼：“纪组也来了，进来……进来, 今天来者都是客, 恭喜我们贺队乔迁新居！”

    常斌回过神, 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 这次的案子男人出了不少力，贺姝把他叫过来似乎也是情理之中？这么想着，他就上前两步, 很是热情的把人直接给拽了进来。

    一切发生的都有点措手不及，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样子，等到纪宸被迫进入到室内之后，贺姝仍旧站在门口，颇有种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的感觉。

    曾永嘉见状，扭着屁股上前帮着把门给关了上，之后把双手顺势插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的粉红格子围裙上的兜里，有些奇怪的瞟了她一眼：“锅还没准备好啊？我那边就剩一把金针菇没处理了，快着点吧。”许是因为远离工作环境的原因，这会儿的男人还真不怎么怕她，语气熟稔的就像是老朋友。叮嘱完，扭着又回厨房去了。

    那边被拉到客厅的纪宸在应付大家寒暄的同时，自是注意到了玄关那边的动静，他盯着举动颇有主人翁模样的曾永嘉好一会儿，最终不知为何，顺着常斌的意思往沙发上一坐，开始与旁人闲聊了起来。

    贺姝回到屋内，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她心下觉得荒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疑惑暂时吞回了肚子里。转身回到厨房里，在橱柜里上下翻找着什么。

    因为真的是刚刚搬进来，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熟悉这里的一切，时不时的就会搞出一点动静，惹得在水槽边的曾永嘉频频行注目礼。最后好像终于忍不住了，无奈的放下手里正在洗的金针菇，开口询问道：“贺队？你找什么呢？”

    “锅啊……应该就是放在这边的……”贺姝蹲在那里拉开了另一边的柜子，嘴里念叨着。要说这前房主人真的是很好，不仅价格上最终给了优惠，还把家里的大部分家具和厨房用品都送给了她，据说基本都没怎么用过，有的甚至是全新的。

    曾永嘉关上了水龙头，熟练的在围裙上擦干了手上的水，正想上前去帮忙找找，却忽然从门那边闪进来一个人影。对方大跨步的走到了刚刚站起来的女人身边，越逼越近。

    贺姝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手足无措，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她略怂的后退一步，但后背已经抵到了窗台，退无可退。

    下一秒，两个人之间似乎只剩下十厘米左右的距离。纪宸垂眸看了她一眼，感受着颈边那清浅的呼吸，眸色暗了暗，随后他抬起了手，拉开了上方的橱柜。后退了两步，他指了指橱柜里面：“锅在第二层。”

    眨了眨眼，贺姝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橱柜分两层，上面那层放着一口外包装完整的、尚未开封的用来煮火锅的锅，竟然还是鸳鸯的。

    她踮起脚将东西取下，忽而皱了皱眉，不对啊，他怎么知道？！

    正要抬头问，厨房里却已经没有了对方的身影，只剩下曾永嘉站在水槽边，脸上挂着不知名的表情，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你怎么了？”

    “啊？”曾永嘉被这突然的问话吓了一个激灵，显然刚刚不知道正在脑子里盘算着什么，掩饰的转了转眼珠儿，转过身去假装在认真的洗菜：“我这边快洗完了，把锅弄好就可以吃了。”

    贺姝觉得他奇奇怪怪，将锅放在水龙头下面认真冲洗了一遍，然后拎着走了。

    在确定她出去了之后，留在厨房内的人长呼了一口气，然后脸上瞬间做出了十几种表情，简直是在用整个body表达着内心已然按捺不住的惊讶。瞧瞧他刚刚发现了什么！！！

    问：为什么纪组对贺队家中的摆设比贺队本人还清楚？

    答：这俩人这是有事儿啊！！！

    他在原地控制不住的蹦跶了两下，全身上下洋溢着一种猥琐的八卦气息，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这顿饭吃的值了！

    客厅里，常斌等人不知道从哪搞出一副扑克牌，已经大呼小叫的玩上了。贺姝站在餐桌旁，往鸳鸯锅里加了水，放了红油的那边开始冒出了辣椒的香气。她抽空瞄了一眼此时就站在旁边的人，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那个……你怎么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她的职业是警察，平时最擅长这种推理，结合前前后后的所有线索和证据，好像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你和原房主认识？”应该还是关系比较亲近的那种，一般的朋友不会到这种程度才是。

    纪宸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贺姝忽而就想起了之前在交易的时候，见到过的那位精明干练的美人儿，对方穿着价值不菲的奢侈品套装，黑长直，来去匆匆。后来中介还笑着说，她们两个是他经手过最不受控制的买方和卖方，都忙的跟什么似的。

    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迅速将视线移开，压下了那股躁动的情绪。

    纪宸沉默不语的观察了她一会儿，在她伸出手想要把电磁炉挪到饭桌中央的时候，伸出手帮了忙，状似无意的道：“原房主是我姐，显然她连搬家了都没告诉我。”语气中好像还隐约夹杂着点愉悦的笑意。

    “……”贺姝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对了，原房主好像叫……纪晴？

    好在常斌等人没有给她太长时间去感到尴尬，曾永嘉一声吆喝，一堆人瞬间就把小小的餐厅给挤了一个满满当当。因为餐桌不大，所以好几个都是站着吃完全程的，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众人的心情，对于他们来说平时能够完全放松的机会相当的少，就算是不能喝酒，说说笑笑骂骂咧咧的也是非常值得开心的。

    吃饱喝足之后，留着满桌的狼藉，一群男人东倒西歪的窝在了客厅。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大家看起来都不着急离开，曾永嘉仍旧挂着那个粉嫩的格子围裙，穿着露出大半个脚后跟的拖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终在争得贺姝的同意之后，推开了侧卧的门。

    侧卧里面摆设很简单，也有些空荡，只一张单人床、书桌加上不大的衣柜。衣柜门是敞开的，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几个衣挂，什么都没有。他正欲转身出去，却眼尖的发现了那张书桌半开的抽屉里，好像有什么在反光。他‘咦’了一声，走过去低头看了看，似乎是一个玻璃相框，里面还有一张照片，不过抽屉只有一条缝隙，根本看不清人脸。

    他站在原地做起了心理斗争，想着是这抽屉先动的手，和他可没关系。于是缓缓地，缓缓地，大手摸上了抽屉把手，向外拉了拉。

    “曾永嘉！”贺姝的声音传来。

    砰！

    男人心跳如擂鼓，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就顺手把抽屉整个给怼了回去。转过身面色十分不自然的看着刚走过来的人，心虚的扯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啥……啥事儿？”

    还没等贺姝开口，客厅里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常斌喊道：“你快点出来！来活了，来活了！”

    曾永嘉心头一震，顾不得别的什么就冲了出去，一群老爷们儿好一通手忙脚乱，在两分钟之内撤离了干净。末了，常斌还挺有良心的扔下一句：“贺队，来不及帮你收拾了，你别着急，回头让纪组给你带回局里啊！”

    伴随着防盗门被关上的声音，只留下侧卧门口的贺姝和厨房门口的纪宸四目相对，遥遥相望。

    贺姝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到了书桌前，拉开了刚刚被曾永嘉关上的抽屉，拿出了里面的相框。竟然是纪宸，照片中的他看起来要青涩非常多，瞧着不过是高中的年纪。在这一瞬间，她多少有点明白曾永嘉为何表现异样了，感情对方是在怀疑……

    无奈的扶额，过了几秒钟后，她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见男人似乎没有注意这边。鬼使神差的，她复又把相框放了回去，然后快步走出侧卧，随手把门给带了上。

    “局里有案子，所以……我得先回去了。”她冲着大门的方向指了指。

    纪宸‘嗯’了一声，走到玄关穿好鞋，见她仍旧站在原地，便掏出了车钥匙示意她动作快点：“我送你。”

    ………………

    警车伴随着警笛声停在了路边，这里位于市中心一个比较好的地段，贺姝拉开车门下了车，同行的是丁棋和另外两名同事。

    “刘老三老火锅。”丁棋手里拎着沉重的工具箱，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算是辉煌的门店，然后回身道：“我给你说贺队，这家火锅味道真不错，我爸妈都特喜欢吃。”

    这会儿时间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整间火锅店的门前都被警戒线给围了起来，贺姝率先钻了过去，走进店中。除却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店内工作人员，还有几桌疑似前来消费的顾客，应该是在发现尸体之后，被第一批到达现场的民警留在这里做笔录的。

    他们几个没有在前面过多的停留，而是径直往后走，在通过一条不算宽敞的走廊后，进了后厨。早几分钟到达现场的曾永嘉迎了上来，和他们大致说明了一下现场状况：“贺队，尸体在厨房的后面。”

    说话间，他引着众人继续往后走，到了厨余处理区停了下来，满脸复杂的指了指前方一个巨大的号的铁桶。那边，郑坚正带着助手围在桶边，左看右看的观察着什么。

    走进了贺姝才看清，那桶内装着的应该是用过的旧汤底，上面还飘着厚厚一层红油，而此时正有大半颗头‘浮在’那里，不知是不是因为泡在里面的原因，尸体表面的皮肉颜色有点不寻常。

    “根据这家火锅店老板的说法，他们店里很注重厨余垃圾的分类处理，红油汤底会专门倒在这个桶里，基本两三天清理一次。中午的时候，后厨的工作人员抬着刚刚分好的汤底过来这边准备倾倒，结果就是……”曾永嘉双手向上一抬，试图用动作还原当时的场景：“他们这边倒进去，中间那里冒了几个泡，然后这兄弟就浮上来了。”

    贺姝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曾永嘉也觉得有点难受，这会儿中午刚吃的东西好像就在肚子里翻滚。

    “什么情况？”贺姝走上前，轻声问道。

    郑坚直起身，指了指尸体露出来的部分：“根据牙齿的磨损情况等，受害人是男性，三十岁左右。因为这家店基本是两天清空一次油桶，昨天下午桶内油的高度才勉强能够达到没过尸体，再根据他们往里面倾倒汤底的频率、桶内油温的保持等综合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应该只有十几个小时。”

    他说完之后示意身边的助手：“行了，可以干活了，把尸体弄出来吧。一定、一定要小心。”

    然后像是科普似的和其余人解释道：“热油会加速尸体的腐烂速度，导致尸体的脂肪出现早期水化的现象，就那种你把他拉出来，他除了骨骼，剩下的部分会‘淌’下来……”

    “靠！谁想知道这个！”曾永嘉受不了的大声嚷嚷，然后一脸便秘相的盯着桶里看：“这兄弟会……什么水化？！”

    “哦，那倒不会。”郑坚一本正经的推了推眼镜，挥手示意助手和其余几个人将其慢慢拉出来，嘴里还在叨叨着：“他们这油分类完在倒进来就没那么高的温度了，不过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谁也说不准意外会不会发生，对不对？”

    “小心……小心……千万千万别把肉碰掉了啊……”

    第63章 热油烹尸（2）

    众人合力试图把桶内的尸体拉出来, 可当其肩膀处露出油面的时候, 大家便知道这名死者的重量不是一般的大，加上上面漂浮着的油也有一定的润滑作用，没什么准备的情况下, 呲溜一下又掉了回去。

    只见那脑袋再次没入了油汪汪的汤底里，还上下起伏了两次, 最终姿势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模样。

    “哎呀呀呀呀！”郑坚发出了痛心的嚎叫声，迫不得已的自己上前亲自参与此次行动, 二十来分钟之后，那具尸体终于被完完整整的摆在了已经铺好的验尸塑料布上, 整体在灯光下隐约透着锃亮的油光。

    “体重保守估计在二百三十斤左右，身高一米七五，目前看来外表并无明显伤痕, 具体死因回去经过验尸才能确定。”郑坚在进行完初步的验尸之后, 用带着手套的手很是柔情的捏了捏死者的大臂, 言语中多少带着点遗憾的意思，用旁人几乎听不到的动静小声道：“可惜啊可惜，要是油温再高点没准就能水化了, 干这份工作这么多年了, 还没见过呢……”

    念叨完, 他才慢吞吞的站起了身, 吩咐助手上前把尸体封好，送回局里。然后他又冲着贺姝和曾永嘉笑了笑：“告诉丁棋，他们技术可以过来了, 我就先撤了。”

    对此，贺姝回了他一个透着无奈的假笑，转身去了常斌那边，此时常斌面前正站着两个人，应该是例行问询。

    “是你们两个人最先发现的尸体？当时的情景大致说一下吧。”常斌问。

    那两个人穿着火锅店统一的暗红色店服，嘴上还挂着透明的用来遮挡飞沫的口罩，脑袋上也是规矩的带着头套，显得干净利落。他们身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光头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项链，不停的用手在光亮的脑袋上摸来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