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关键时候到来的未婚夫
“......红星作坊在八月中从冬瓜糖制作小组扩大规模,变成小作坊经营,业务范围不断扩大,在冬瓜糖的基础上,又新增了米花糖、多谷果子,小米锅巴,红薯球等等十五个品种,跟市饼干厂、糖厂都建立了友好合作互助的关系,在市、镇、公社、合作伙伴单位等各个领导同志的关心下取得了更大的进步......” “九月上旬开始试运行以粮兑换代食品,九月中旬在镇领导的鼓励和支持下,在全体大多数社员的积极参与之下,完成了从依靠国家扶持的小作坊到集体所有制的转变,同时从纯手工过度到了半机械化生产!” “......” 十月二十六日,时值深秋,竟市阳光融融的,倒也还不太冷,一大早,红星公社的晒谷场上就挤满了人,场子正中间搭建了一个一米高的临时简陋讲台,讲台正前方两米外坐满了领导干部,除了从市里过来跟着张海山的十几个领导干部,采访的记者还有六个,另外还有青石镇镇政府以及下辖的一个乡公社、三十个村公社的大小领导,得有一百多个了。 他们后面站着红星公社的社员,和附近公社过来凑热闹的群众,乌鸦鸦的一大片,以前觉得还挺大的晒谷场现在显得很是拥挤。 最宽松的算是中间的临时讲台了,现在讲台上,霍国安正在给领导汇报工作,因为今天市委张书记过来视察,张海山的秘书小丁早就给公社借了台发电机和话筒、广播设备,霍大主任还是第一回用上这种新鲜玩意儿。 不过,他开社员大会的时候,喊话喊习惯了,用了话筒还是习惯性的喊得声嘶力竭的,声音随着话筒广播在已经收割过后的空旷田野上传出去老远。 “妈妈,大主任的声音在颤呀颤。”昭昭突然嘿嘿笑道。 距离红星公社两里之外的乡间大路上,沈华浓背着昭昭往村里赶,都能听得很清楚霍国安的声音,的确是有点儿抖,看来大主任今天竟然紧张起来了。 沈华浓这阵子天天歇在村里,都有半个月没见到霍庭了,因为公社有大事,前一天就特意回去通知霍庭的,霍庭有事脱不开身,也没有跟过来,不过他说了,晚上会尽量回来一趟。 沈华浓自己今天也是下了早班后才赶回来的,现在显然时间已经有点儿晚了,视察活动都开始了。 她一直仔细的听着广播,前面还在觉得霍国安可真能吹,作坊也就只有三台机器,这也是算是机械化? 广播里霍国安继续说着:“八月底一场洪涝灾害冲击了我市,当时我人就在糖厂,亲眼目睹了洪水无情人有情,目睹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那时我就在想,我们能够为灾民做点什么呢?我们会做什么呢?这时我们作坊的技术负责沈华浓同志提出说重做代食品,要做有营养的代食品,我们要帮助灾民度过难关! 党教育我们要实事求是脚踏实地,当时说实话,我心里并不看好这个目标,觉得理想虽然好,但是任务难度太大了,不过主席教导我们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抱着这种信念,我们踏上了为理想、为灾民的奋斗之路!” “......” 沈华浓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心里暗赞了霍国安一句算他有良心,够聪明。 她早就给霍国安说好了,今天一定要给她创造一个跟张海山面对面交谈的机会,她想去三花宾馆工作的这件事她也没有瞒着霍国安,既然是志在必得,早晚他们也会知道,虽然她觉得自己也能找到机会,但有人助攻还是得轻松很多。 最起码霍国安可以随便夸她啊,她自己夸自己就显得有点不太谦虚了。 她真能去三花宾馆上班,对红星公社来说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首先宾馆还承办各类会议,宴席,公社里的糕点果子能够往那边送,其次,泥鳅、鱼、河蚌、瓜果蔬菜这些肯定也能优先收自己公社的。 更重要的是,三花宾馆作为公务招待所,至少以前是这样的,接待的都是各地的官员技术员,这个人脉资源能够利用得当,对红星作坊更是一件长久发展、跳跃式发展的大好事,不用沈华浓说出来,霍国安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他总觉得沈华浓异想天开,但人家敢想的事情都开始实施了,有这个底气,他也就任劳任怨的当起了这个助攻。 现在就着这个话题将沈华浓给夸了一通,从沈华浓在刚到下湾村的时候说起,将她的进步和觉醒之路描述得特别的细腻感人。 还特别指出了她的特长和成就——擅长做美食、深谙食品安全、节俭以及能变废为宝,思想觉悟高尚,乐于奉献等等等等。 甚至把沈华浓受水灾和三花宾馆事件的启发,日后打算“宣传食品安全,提倡俭而不吝、优化食材做出地域特色、致力于投身华夏无饥”的理想、理念都给提了提。 当然,这里面的内容有一部分是沈华浓自己提供的。 想要拿下三花宾馆,当然得有针对性的展示自己了,还得揣摩张海山心中所想的、急需的那种特长展示一番。现在的人不会吹牛逼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成长在六零、七零年代,别人都能吹,她怎么就不能吹了呢,沈华浓毫无心理负担,都说了是理想,如果没难度那叫什么理想,只能说是目标。 霍国安替沈华浓吹嘘的时候,其实也是在自吹自擂他这个曾经的村队长,现在的公社主任对社员的精神教育得好,思想工作做得好。可能是习惯了自吹自擂,他吹起来也特别的不心虚,越说越溜,竟然比刚才讲话还要镇定一些,演讲汇报工作渐入佳境了。 沈华浓听着就觉得特别的真诚啊,就是要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不然你颤抖着夸奖人,听众说不定还以为你是被威胁的呢。 心里满意了,她就决定给霍大主任留了点面子,笑着跟昭昭解释道:“大概是广播的质量不好吧。” 设备质量的确是不好,时不时传来一声震人耳膜的“呲呲”声,震得远处田野上的飞鸟都慌得簌簌的飞,突然又传来一声“兹——”,昭昭赶紧捂住了耳朵,过了几秒钟,霍国安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 “现在我们的作坊代食品已经正式运转了四十二天了!现在日产量逐步增加,能够帮助的灾民更多了,不只如此,我们作坊的规模跟最初相比已经扩大了三倍,不光是厂房规模面积,现在人员和设备也跟上来了,全体社员在忙粮食生产任务之余,都将空余时间投入到作坊建设,投入到为了理想奋斗的事业上来,在榜样的带动下......” 巴拉巴拉。 直到沈华浓进了村,进了作坊等着被接见了,他还没有讲完,又持续了有个五六分钟吧,跟着镇上的龚主任也做了十分钟的汇报,然后是另一个市里的领导跟张海山做总结,张海山话比前面三个的都少,沈华浓带着作坊的几十号工人等了有四十分钟,做好了一切准备,汇报这一环节总算是结束了, 是的,现在作坊的人员的确是跟上来了,日常正式上班的有五十号人,这还不算一些编外人员,比如帮着碾米的,有空过来临时帮忙的跑腿的,如果全部算上起码都有一百多人了。 劳动力问题是最不需要发愁的,从建国开始到现在的二十年间,人口蹭蹭往上涨,现在作坊的发展水平,公社内部人员都消化不完,这一次除了招了一些干净利落的妇女,霍国安还挑了几个小学毕业的本家青年,现在在镇上念初中的村里也有两个,但他一个也没要,怕他们已经被带坏了,说要考察考察再做决定,以前倒是有初中毕业生,不过都通过招工进城了,现在农村青少年能够读完六年小学,拿到毕业证的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除此之外,又将退休的公社会计给请了过来,这些人帮着记账管账,以及往外跑业务等事宜,红星作坊有了第一批管理人员。如此一来,红星作坊倒是有了点儿小工厂的模样了。 带着张海山实地参观作坊的时候,霍国安都将这些给汇报了一遍,然后重点介绍了沈华浓:“这就是我们作坊的技术负责人沈华浓同志......” 霍国安比沈华浓想象中的更加给力,将该说的都给说了,沈华浓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很是谦虚的没有再多说什么,那封思想汇报还被她揣在兜里并没有拿出来,只安静的跟在一边,直到张海山主动询问跟她相关的事情,她才开口解释一二。 期间张海山淡淡的跟随行人员夸了霍国安一句:“红星公社的这个思想工作做得挺好,觉悟都很高,这一点值得表扬,有了思想上的高度统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劲都往一处使,那就不愁公社建设跟不上,这就是我一直跟你们强调的。” “我们不仅要善于团结和自己意见相同的同志,而且要善于团结和自己意见不同的同志一道工作,这是首长给大家的最新指示,霍国安同志将这一点就贯彻得不错。” 几人连连应是。 沈华浓闻言就知道自己的目标应该是有点戏的了,今天霍国安做的已经让张海山充分的认识到,成分不好的选手除了是精神建设的累赘,还能够有“以次衬好”的妙用了。 那么,接下来,她只需要将吹出去的牛皮给落实一二,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应该会有更佳的效果,再借此创造一个让张海山跟她免谈的机会,那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这些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沈华浓信心满满。 等一行人边参观边品尝红星作坊的产品,走完整个流程下来比预计的时间多了半个钟头,这也是霍国安有预谋的,如此就将人拖到了中午饭点了。 市里的同志们原计划是要赶回去吃饭不给他们添麻烦的,最后还是被霍国安用请领导们尝尝红星公社特色“节俭宴”为由给留下来了。 不过,沈华浓却觉得这也有可能是张海山有意识为之,说不定他已经察觉到了。 不管怎么样人留下来了就行,沈华浓给他们操持了一顿别开生面的特色宴席,一共分了四个层次。 第一层是变废为宝,取材鱼鳞、芹菜根和萝卜皮、豆渣等做的椒盐酥鱼宝、水晶鱼鳞冻,金钩拌芹须,糖醋萝卜皮,豆渣凉粉等。 第二层是野生菜,取材时令的野菜,再就是池塘里的野鱼、泥鳅、黄鳝、河蚌、螺蛳这些,分别用了鲊、炖、蒸、爆炒和凉拌不同的烹饪手法。 第三层是用芋头、红薯、南瓜这些竟市大力种植的产量高又敦实的食材,就分别弄出凉菜、热菜、汤品、甜点、主食各一道,这是“最家常”系列。 第四层是竟市特产,粉蒸菜、鱼糕、各类圆子、莲藕、黄花菜、茨菇这些,除了传统做法之外,还翻了花样弄了一些新的做法。 一次上一个品类的菜,边上菜,霍国安就边给各位进行科普。 “除了鱼鳞这些,我们还将莴苣皮、茄子皮、这些都利用上了,处理出来口感一点也不差,营养成分也不低,从最根源杜绝了浪费。” “现在我们的技术负责人沈同志还计划将哪些菜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特殊的该怎么存放,还有些需要腌制的怎么腌没有毒,哪些不能搭配吃,还有吃法做法都给整理出来。” “除了发芽的土豆这个有毒,有的些菜它还相冲,本来没毒,放在一起就有毒了,要么就是营养成分都冲没了,再比如像是螺蛳这些有人就处理不好有寄生虫,吃了得生病,这些都有计划给整理出来。” “这些家常食材的做法,每种还有七八种到上十种不等,今天时间有限,就只做了这几种最方便的。” “今年雨水多,地里的庄稼损失了不少,不过莲藕产量倒是损失不大,这些是今年的新藕做的藕粉,这两勺就能调出一小碗糊糊,味道香的很,成本不高,价格也低,马上也是我们作坊推出的新品,这样一包就卖五毛钱,一包能够调二十小碗,这一碗就两分多钱。” 说实话,其中有些廉价食材,在座的就有人吃过,饥荒时期,草根树皮都吃,别说是萝卜皮、茄子皮、豆渣这些了,但味道能做成这个程度的,他们还真是第一次尝到,这其中就包括霍国安在内。 沈华浓给他说计划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没谱,以前沈华浓虽然在家里弄出香味荼毒过大家,但并没有公然展示过她的好厨艺,这还是第一次。 这也是沈华浓对自己这个阶段学习成果的一次自我总结与考核,这个阶段是指她到了下湾村之后的这近四个月的时间,生活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处理的食材、食客对象也跟以前截然不同,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对她的影响,心境的变化,也让她有颇多感悟,这些都在这一顿饭里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整体而言,沈华浓对自己还是满意的。 她觉得,厨师的基本职责应该是保障食材的安全条件下,满足食客的口腹之欲。 何为口腹之欲?通俗解释就是吃饱吃好。 沈华浓一直觉得吃饱吃好,并不应该受到食材的局限,食材是否稀有昂贵,食物是否新鲜,也都不是关键。一个好厨师,真正需要的应该是能够发挥出食材最本质的特点,并且通过合理优化的搭配,做出好的味道。 这一点她做到了,只是距离个人特色,距离口感上的惊艳冲击性,沈华浓感觉还有进步的空间。 对她来说只是好,达到了基本职责的要求,但对生于乱世长在物质贫乏年代的众人来说,这一顿饭已经堪称惊艳了。 惊艳的也不仅仅只是味道,还有这种形式,这种关于食材的再利用零浪费,关于食物安全的普及理念,当大家还在想着勒紧裤腰带匀着吃,活下去的时候,已经有人远远的走在前面,可以告诉大家怎么吃饱吃好了。 当然,沈华浓自己也知道,自己还是运气好,真要是在饥荒的那几年,树叶子都被撸光了,她有再多的理念和手段,那也没辙。现在这个时期虽然不算最好,但也不至于让人绝望,还是给了条生路的。 张海山的计划一推再推,从饭前走,变成吃完走,现在吃完饭,他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原定考察流程上又加了一个小规模的会谈步骤,在作坊的临时会议室接见了几个代表,沈华浓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之一。 有了这个会谈,他做红星作坊监督人、公证人的事情,就算是当场落实下来了,至于后续的监督公证的形式流程,公益收入的管理公开等等细节方面还需要另外再找时间商谈,秘书小丁严肃的将这件事记在了张海山的近期历程上面。 最重要的事情敲定了,张海山再问沈华浓食品安全普及计划的时候,沈华浓就顺理成章的抓住了自荐的机会,她早就准备多时,对三花宾馆的整顿、恢复声誉的详细规划都已经做出来了,又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 不过,虽然现在提拔制度并不如以前严谨,破格录用的例子很多,但是张海山也没有就这么轻易的直接认命她,而是让她再等通知。 霍国安悄悄的跟沈华浓说,这个结果已经基本上可以算是成功了,至少张海山本人是认可了她的。 接下来就是等待上面派人对她进行审查,对她的人事关系,亲属关系、历史问题等等方面进行调查核实,调查全部通过之后,就是公示进行民意调查,如果一切没问题,那她就可以换岗了。 霍国安觉得这对沈华浓来说应该不存在问题,除了家庭成分之外,她基本上没有什么黑历史,唯一的黑历史仅限于村里人知道,这个时候大家是不会往外说的。 家庭成员,前有沈克勤的青蒿素,又有沈明泽不顾一切的救人,品质已经经过了考验,现在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至于民意部分,沈克勤和沈明泽已经为她赢得了不少好感,而且沈华浓在医院食堂的病号饭、小黑板普及政策就为她收获了不少认同,最重要的代食品更是为她赢得了不少的赞誉,等红星作坊由张海山亲自监督处理代食品和公益收入事件曝光,更能为沈华浓增添不少筹码。 “我觉得,原则上是不会有人有意见的,就算是有意见那也得核实,我感觉幺婆这次肯定是没问题的!”霍国安兴奋的道。 沈华浓也这么觉得。 然而,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满了。 当大家和乐融融的送张海山一行人走出作坊的时候,围观群众里面,有人突然高声喊了一句:“沈华浓,你未婚夫来找你来了!” 然后,一个青年呆呆怔怔的被人推了出来,脚步还有些踉跄。 陈志前一刻才听说沈华浓已婚生女等诸多消息正感觉脑子里闹哄哄的响着,下一瞬,耳边好像突然安静了,然后他就发现四周五步内都没有人,他一个人站在中间凸显了出来。 正对面是一片喜庆的作坊,台阶上站了有约莫二十来号人,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其中的沈华浓,除了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蛋,再没有一点儿是他熟悉的,然而,最刺眼的也是那张笑脸啊。 她嫁人了,她生了孩子,她在笑,发自内心的笑,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笑容僵住了,虽然只有一瞬就恢复了,但是真的僵住了啊,她看他的目光也陌生得叫人恍惚。 陈志就感觉,刚才被从围观人群中打听到的消息炸得麻木的心脏,随着她神情的这一凝,好像突然被人剜去了一块儿,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