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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被绑紧了的那个死结,忽然之间一下子就解开了。 少年眼角淌着泪,可嘴角却微微露出来一个微笑。 “既如此,父亲,那今后每日的三篇政论,可以减至两篇么?” ?!! 稷儿这话的意思……是、是全然接受了此事么? 沈浓绮与周沛胥对视一眼,眸光中尽是意外和惊喜!这孩子向来聪慧,不仅接受了此事,竟还拿这事儿在功课上讨价还价了起来?! 这是周沛胥第一次听周稷唤自己为“父亲”,一时感慨万千,鼻头一酸,差点就要流下泪来。 可感动归感动,学业规矩还是不能懈怠。 “政论这门功课马虎不得,减至两篇是万万不可的,只不过你如今正病着,可以先好生修养一段时间,将功课暂缓一缓。” 周稷原也不是真的想要偷懒,不过是想要借此承认这个周沛胥这个生父罢了,所以乖顺着点了点,并无异议。 “什么功课不功课的,稷儿你好好保重身体,先不要说话了,身世之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解释给你听,现在当务之急,是快把这碗羹汤喝了……”沈浓绮哭完又笑,笑完又哭,指尖的汤勺舀了羹汤,赶忙又递到了儿子的嘴边。 严父慈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是周稷梦想中的场景。 周稷以前一直以为,因为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失,所以他的童年也比其他人少了一块,怎么填补也补不回来。 如今回首看,原来“严父”一直默默守候在他身侧,从未缺席过…… 周稷的病本就是心病,想开之后,经过约莫一周的调养,身体已经逐渐好转了起来。 到了今日,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是已经可以下床走几步了,眼下正由周沛胥陪着,在御花园散步。 以前周稷也很喜欢圣父,可作为一个预备的帝王,多多少少也能从太师太傅们口中,得知些权臣不好掌控的事迹。 周沛胥就算对他再好,可到底也是个权倾朝野的权臣,所以周稷对他,敬爱之余,总掺着些畏惧。 可自从知道周沛胥是亲生父亲之后,那一丝畏惧也彻底消失不见,从心底添了几分亲近。 他侧着头看着周沛胥,心中甚至莫名生出了几分欢喜来。 “圣父,我马上就要满十岁了,弓箭也练了许久,等明年开春,可以去九安山春狩了么?” 圣父还是那个圣父。 称呼还是那个称呼。 可现在这声“圣父”喊起来,比以往多了许多亲昵。 周沛胥显然也听出来了,嘴角漾着笑意,“去九安山春狩原就是祖制,只不过你以前年纪太小,京城离九安山又路途遥远,所以自你出生之后直到现在便再未去过,如今你既然已长大成人,自然可以去了。” 听了这话,周稷开心了起来,只觉得温煦的太阳,已将他体内的病气彻底晒化,身体已经彻底好转。 周稷按捺住心底的兴奋,又问道,“我听说,圣父和舅父都曾是射鸽赛魁首,那圣父的箭术,与舅父的箭术比,到底谁更厉害些呢?” 沈流哲外放蜀州多年,本早就可以回京,可由于念着蜀州一项水利堤坝未完成,担心离开蜀州之后无人压制地方官员,朝廷的银款发放下来会用不到实处,所以生生在蜀州熬了整整八年,等堤坝建好了之后,直到今年年初,才回了京城。 所以明年若是去九安山狩猎,沈流哲定然会随行。 到那时候,射鸽赛的魁首又会花落谁家呢? 周沛胥不是那般爱夸海口之人,只实事求是道,“我并未同你舅父在箭场上比试过,所以并不知箭术孰高孰低。” 周稷自然是希望听到父亲的箭术更为高超这样的话,却听到了没在预料中的答案,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周沛胥瞧出了周稷的心思,只笑了笑,添了一句道,“可据军中箭术最精妙的将士分析,好像是我略胜你舅父一筹,等开了春去九安山,一试便知。” 周稷眼睛瞬间亮了亮,“好!到时定是圣父胜!” 父子二人在御花园中有说有笑,闲庭信步地走着,除了周稷身上那一身龙袍,俨然就是家常百姓的模样。 这番景象,皆落在了凉亭中的太后、与来宫中为太子探病的周公宏眼中。 周公宏望着二人那父慈子孝的模样,带了些凄楚唏嘘道,“若胥儿真的有个这般伶俐的孩子,该有多好?” 太后挑了挑眉:这本就是胥儿的亲骨血,你的亲孙子。 可太后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这等秘辛,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兄长不会还在为玄明法师的鉴言难受吧?” 周公宏闻言立即蹙紧了眉头,急道,“那鉴言本就不准!说什么胥儿命格不详?父母兄长因此命格不宁??你听听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之话? 如今修诚不仅好端端地回来了,同温梅还好得很,二人的孩子都会背论语了,哪儿不宁了?怎么不宁了?想来那鳏寡孤独,也定然是虚言!” 太后语窒一番,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道,“那鉴言准不准的又有什么要紧?左右有没有那鉴言,胥儿都不肯娶妻生子,莫非你还要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入洞房不成?” 周公宏眸中精光一闪,煞有其事道,“那鉴言之事蹊跷得很,那年他眼看就要与江家小姐成亲了,偏偏闹出了鉴言这档子事儿,这门上好的婚事也告吹了。你说世上哪儿有男子不想要成亲的?他偏偏连个通房都不要,太后,实话同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