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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上会议室的门,在白色小圆桌前面对面坐下来。 沈愉初耐心等到安吉拉抽抽噎噎擦掉半纸盒的抽纸,垃圾桶存了大半揉皱的纸团,女生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我知道这次,你本意是为了集体荣誉而争,我很感激。”沈愉初顿了顿,尽量放柔缓了声音,不刺激此刻过于敏感的脆弱神经,“但是,这件事,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安吉拉猛地抬起肿红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显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处。 沈愉初没有抱安吉拉一开始就清醒的期望,柔声说:“无论出于哪种原因,你都不应该当众对副总裁大呼小叫。” 安吉拉不服气,“可他贬低我们这么多人做了这么久的心血,说得特别难听。” 沈愉初说:“我猜猜,是Kathy告诉你的,对吧?” Kathy是圆脸姑娘的名字。 安吉拉眼泪鼻涕地呼气,鼓出一个大鼻涕泡,双眼迷茫,“你怎么知道的?” 沈愉初有些无奈,吸了口气,依然耐心道:“和好朋友之间私下抱怨是一回事,大张旗鼓拿到台面上争执又是另一回事。这里是职场,观点不合就要扯着头发吵架的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吉拉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抢话道:“可是他也骂人了!” 沈愉初简略颔首,没有否定,“是,这就是职场不公平的地方。” 和实习生小姑娘拌嘴的副总裁,也真是够闲够无聊够做得出的。 但她不能这么说。 安吉拉瞪着圆圆的大眼,不理解地望着她。 沈愉初起身出去,再回来时,带了一盒棉柔洗脸巾,递给安吉拉,轻声道:“洗个脸,去给孙总心平气和道个歉,能做到吗?” “凭什么?”安吉拉一瞬仿佛被触到逆鳞,难以置信地受挫语气,“Amanda姐姐,你怎么会这么决定?!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看着眼前刺猬一样软硬不吃的年轻人,沈愉初忽然觉得疲惫,为这一桩从头至尾就很荒唐的事而感到乏力。 “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处理?”她一动不动,冷静地问。 安吉拉噎住,眼睛转了好几圈,握拳愤起,“找马总为我们出头!我们明明是占理的!” 沈愉初不带感情,“再吵到陈总那里去,让陈总给我们当裁判,对吧。” 安吉拉一愣,先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被沈愉初一提醒,可能自动代入班主任解决学生争端的画面,用力点头。 沈愉初被过分的天真堵到一时滞塞。 “你看过古装电视剧吧?”她思考了下,换了种方式,尽力试着靠拢年轻人的思维,循循善诱的温和口气,“我们这样的部门,听上去好像运筹帷幄很厉害,其实在古代,大概就相当于王公贵族养的门客、幕僚一类,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但是呢,孙总手下的前台部门,对于整个公司来说,是冲锋陷阵的将军,是盐总商、是铁冶所,是整个国家存在的根基。你想想看,在不是根本性问题的矛盾面前,主公会选谁呢?” 安吉拉听进去了,讷讷的熄了片刻声,想起了什么,又支棱了起来,“可是入职的时候HR明明说过,鼓励我们和领导有话直说,把新鲜思维带入源茂。HR还说,领导都很宝贝我们实习生。” 引导变成了一场你来我往的机锋,沈愉初感觉耐心在无邪面前一点一滴流逝。 先前她还觉得奇怪,照她的观察,安吉拉并不是挑事精的性格,怎么敢到副总裁面前拍桌子。 现在她明白了,原来世上真的有“无知者无畏”这件事。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工作职责居然包括——教导实习生“不要跟副总裁吵架”。 她平视着小豹子一样高高噘嘴的安吉拉,沉声打破安吉拉过于理想的职场设想,“你有工作上的想法,当然可以在领导面前直抒胸臆,但如果只是为了发泄私人情绪,那么平等原则并不适用。” 气流像停滞了,安吉拉眼泪哗哗往下掉,终于无话可说了。 沈愉初准备起身。 没想到安吉拉钻了牛角尖,平常看着胆子不大的人,一旦破罐子破摔起来,不撞南墙的决心简直让人咋舌。 将棉柔巾盒子往桌上一摔,突兀嚎啕起来,“你偏心!你这种决定是针对我,你只是不想保护我。”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沈愉初缓慢眨了下眼睛,非常讶异。 安吉拉擤着鼻涕搓着眼睛,怒气冲冲地质问:“如果是周老师,你还会逼他去道歉吗?” 沈愉初快要被气笑了,声线无波澜地坦诚,“如果是周明,我刚才当着孙总的面就会把他骂到狗血淋头。” 安吉拉哭到倒抽气,逻辑混乱到一塌糊涂,气急败坏地说出脑中蹦出的第一句话,“如果是李延山,你就不忍心了吧!” 沈愉初对撒泼打滚式的小孩感到无语。 她根本不需要做这样的权衡,因为李延山绝对不可能制造出这种让她为难的局面。 现在觉得多说无益,安吉拉情绪激昂,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 “等你能控制情绪了,我们再来谈这件事。”沈愉初提步欲出门。 安吉拉将她的回避视为心虚,在身后口不择言,“我看到你给他的咖啡了!你喜欢他!你就是嫉妒我和延山同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