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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染又说:“你在这里守着有用吗?他若是忘了你们,你们靠一幅幅潜藏情谊和讯息的绣品经集市流转,艰难抵达仙门,就算千百幅绣品终于有那么一两幅被他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他真不知道你们在此受苦吗?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毕竟……那代价他承担不起,你心中有数不是吗?” 陆深脸都白了,怀中抱着的药罐被攥地死紧,稚嫩的指尖在粗粝的罐子上掐出了血迹。 “别说了。”楚澜衣终是不忍。 “他受的住。”辛染冷笑道:“比起以后,现在这点算什么呀。” “走!走!你们都走!” 陆深终于有些崩溃的模样,小孩子稚嫩的脸上浮现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伤心和愤怒,眼睛都红了,有了些湿意,却咬牙扛着不落泪。 他冲过来,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去撞击两人,要将他们赶走,还险些踉跄跌倒。 “滚!你们滚!不要你们管!不要管!” “……” 楚澜衣觉得他们这个样子确实很像欺凌小孩的大人,顿时尴尬地脸红,辛染倒没什么感觉,甚至还想继续言语刺激,被楚澜衣拉着胳膊强行拽走。 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楚澜衣知道陆深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所在世界是假的这件事。 但他们没时间慢慢等,谁知道下次场景切换会不会直接带他们到陆深濒临崩溃的时间节点? 到时候他们就真的来不及了。 楚澜衣知道自己一上来就说“这个世界是假的”这种话不会被相信,但陆深天性多疑,他会在之后的时间里慢慢琢磨,给自己的接受过程做个铺垫。 谁知道辛染这么勇? 上来就往人家伤口上撒盐,面不改色地欺负人。 这么一番折腾,天色也暗了下来。 这里毕竟是幻境,而且他们是外乡人,不好借宿村民家,就在陆深家不远处的一条溪涧边燃了一堆篝火,先熬过一夜。 幻境世界造地很逼真,就连温度体感都那么真实,现在的时节正是初春,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时候。 想着辛染现在没有修为,没有灵力护体,怕孩子冻着。 楚澜衣正准备掐个诀编织个恒温的结界,却蓦地被辛染攥住手。 他的指节很长,男人的手骨是宽大的,女孩子并不能一把握住,就攥紧了他正在掐诀的两指。 这让楚澜衣想到之前拍戏时,演过一次父亲,找来的小演员还是吃奶的年纪,那小孩子肉乎乎的,手攥人却紧地要命,力气很大。 同现在的辛染一般无二。 偏偏眼前的女孩子年纪不大,非要摆出一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脸。 “师尊不要用灵力,这个幻境对灵力的使用者会有反噬。” 她对这幻境倒是了解。 女主身上疑云重重,楚澜衣都快习惯了。 她不说,他也不问。 见楚澜衣放弃掐诀,辛染才松了手。 女孩子身型纤瘦,又凑近了篝火一些,双手搓着汲暖,然后交叉抱臂,蜷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如果不能动用灵力,这样的夜晚肯定会冻着,楚澜衣毕竟是带着孩子出来的,爹性使然,让他脱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女孩子身上。 女孩本来阖眼浅寐,被人陡然靠近,她多年的防御本能险些让她反手回击,等意识到是楚澜衣给她披衣服时,又蓦地愣了一下。 “你如今……”他顿了一下,想起断灵脉、斩仙骨又不是什么好事,“没有修为傍身,别着凉了。” “……多谢师尊。”她倒是没拒绝。 楚澜衣:“你睡会儿吧,我给你守夜。” 女孩摇摇头:“不睡了,睡不着。” 楚澜衣犹豫了会儿,几欲发问,还是忍住,但那犹疑的样子被辛染尽收眼底,辛染歪头想了会儿。 开口说:“我给师尊讲个故事吧。” 难得见辛染主动表达,楚澜衣觉得这是很好的开端和征兆,兴致来了。 暖黄的火光耀着女孩子的脸,仿佛能透过冰绡投一缕暖意潜入她瞳眸中。 “从前有一个女人,她爱上了不该去爱的男人,为此与家里断绝关系,非要同那男人远走天涯。” 楚澜衣点头,有狗血剧那味儿了。 “恩爱的日子过了几年,他们生下一个孩子,那孩子占了两族的血统,是个怪物,孩子的出生让男人意识到他无法再忽略两人之间身份的鸿沟,所谓情爱不过是年少时的一时冲动。本来内心就动摇,再加上两族之间爆发一场战争,男人还有不可推诿的使命要去完成。” “他离开了女人,女人带着孩子独自生活,但那女人很傻,从没怨过男人的消失。” 辛染只是毫无情绪地静静叙述着,但楚澜衣越听越觉得这狗血的故事情节中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他猛地发现,这不就是女主的身世经历吗? 除了如今还未发生的师徒决裂,刀剑相向之外,这是女主内心中最为隐晦难言,最为灰暗痛苦的一段过往。 她既然真心想要对他坦言,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在试图信任他? 楚澜衣听到这儿,连如何安慰辛染的话都打好腹稿了,随时准备飙演技。 辛染继续道:“女人带着孩子离开,甚至告诉孩子说他父亲是个英雄,是个善人,他有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