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制造1980 第207节
张俊就直接笑了，站起来给何熙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才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再说，即便这些话不解释，祖国也知道。你是夏国的公民，晴天机械是夏国的企业，为夏国做多少贡献，有些是在明面上的，有些是在暗地里的，不能说，但祖国都知道。你有事找国家，这是没错的。” “晴天机械发展到这个阶段非常不容易，他们掐着专利不让我们用，各种技术封锁，我们没办法，但不能我们有了专利，他们偷着用我们还不管吧。里外都是他们的好处，没这个道理。” “所以，这事儿国家管！” 何熙刚刚其实还提心吊胆的，虽然她觉得这事儿国家会管，因为她了解这个国家，也了解这个国家的干部。 不过终究没有听到肯定回复，这句话一落，何熙就松了口气，有什么比国家给自己撑腰底气更足？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俊看她一眼，说道：“你先别笑，人是有合适的，是一位著名的美丽国专利律师陆中华，曾经在夏国待了十年，对夏国很有感情，可以完全放心。他可以帮忙组建一个非常专业的团队。” “但是，我沟通了一下，非常难。首先费用高，一个官司就要几十万美元，你还起诉了这么多，还要各地起诉，赔偿不一定有多少。其次是时间很长，半年是短的，七八年也有。” “如果这个你也愿意，那么就去试试。这是陆中华的地址和电话，这是我们的大使馆联系电话，都可以帮你，已经打过招呼了。” 何熙看着那张纸，点点头：“我马上联系他。” 她的速度快得很，当天就定了机票，第二天就飞去了美丽国，跟陆中华见了一面。 陆中华是个人高马大的美丽国人，不过一口汉语说的超级流利，见了何熙根本没有任何沟通障碍，他直接将何熙带到了办公室，然后拿出了一沓子资料：“在你的资料里，蓝尼，切诺，ft，樱花国的飞驰和大工等九家车企使用你的安全设计专利。这是个大工程，我们必须先搞定一件事是，在哪里起诉。” “我有个数据，截止目前，美丽国外国人申请专利的数量达到了总数量的40%，也就是说，美丽国有足够的包容，它的法庭也处理过足够多这方面的案件，而且我对美丽国更熟悉一些，我更期待是在这里进行诉讼。” 何熙点点头，她也这么想的，尤其是陆中华就是美丽国本土律师，脱离了这个范围，他即便再优秀能力也很有限。 瞧见何熙赞同，陆中华接着往下说：“我想知道你起诉的目的，你要知道，官司打到最后的概率是10%左右，很多都通过调解解决了，你接受调解吗？” 何熙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没问题。”不过她猜测，这些车企们不会答应她的调解条件的，一是她要求高，二是她名不见经传来自夏国，以大欺小这是本性。 陆中华点头：“这就好，那么我们现在聊聊，先告哪一家?” 何熙笑着说：“飞驰。” 陆中华倒是没提出异议，而是问：“为什么？” 何熙解释：“首先它是樱花国的牌子，跟我一样在美丽国属于非本土作战。其次它在美丽国的影响力不错，可以杀一儆百。最后，我们在夏国发生过一起对于我们的专利资料泄密案件，我没有证据，但怀疑是飞驰。” 这个不是何熙找到的，事实上，夏雪说得对，那个叫李冬的人压根没再出现过，根本就找不到他，那也就无法确定，背后想要偷取的企业是谁。 不过何熙前两天收到了霍君的一通电话，他就几个字，“我是霍君，注意飞驰。” 霍君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何熙选择信任他。 陆中华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原因，不过他表示：“其实我的意见也是从飞驰开刀。那么我们聊聊后面该怎么办吧？” 何熙说：“这个是重要的，但我觉得，我们现在要先做一件事，”她直接拿出了一张支票，推到了陆中华的面前，陆中华低头一看，即便是他这样的大律师，也是惊了一下，这是一百万美元的支票。 陆中华问她：“你要干什么？” 何熙笑眯眯，完全一副无害的样子：“我知道美丽国现在的专利诉讼制度，专利法院分为三级，联邦区法院，联邦上诉法院，联邦最高法院。我们肯定是从联邦区法院提起诉讼，但是五百多名法官中，据报道只有一人是从事过产权方面工作的，其他的都是靠工作积累，所以水平不等。” “您帮我找一个专业的公正的联邦区法院进行起诉。” 陆中华是真没想到，何熙生活在夏国，居然对美丽国的事儿如此了如指掌，显然是做了功课的，他喜欢跟这种有数的打交道。 他点头说：“这是应该的，也是我的职责，不需要这个。” 说着就准备推回来，何熙却挡住了笑着说：“这不是给您的，我记得美丽国专利诉讼有个名词，叫做权利冲突。” 她这个词一出，陆中华看何熙的眼神是真不一样了，这不是随便问问能知道的。 何熙接着说：“代理一方当事人的律师和代理机构不能代理其竞争对手参与对第一方当事人的诉讼。这笔钱的用途就是帮忙将长城的专利产权业务委托给美丽国所有的大型律师事务所。” 陆中华自然明白这个意思：“这样的话，如果他们没有委托，就不可能请到这些律师事务所帮他们打官司。如果已经委托了，同样不能请他们帮忙打官司。要不只能是名不见经传的本土专利律师，要不只能从樱花国聘请，但是水土不服。” “你可太老道了，有些专利律师恐怕都想不到这些。” 何熙心想她当然老道了，她的年代里，夏国打过官司都吃亏了，不就是因为没人家老道吗？这都是经验教训写在各种学报上，她记忆好，自然记住了。 陆中华接着说：“那第二个恐怕就是专家技术人员了。取证的时候，他们会询问专家的意见，如果是晴天机械的顾问的话，那么这些专家就要被排除在外。” 何熙却摇头了：“也对也不对，邀请一部分对樱花国车企有好感的技术专家给我们任职顾问，这个应该没几位，其他的就不用邀请了。这个由晴天机械美丽国分公司来做，不过名单您帮我列。” 陆中华看何熙的眼神都变了，“你怎么想到的？” 何熙就说：“樱花国汽车进入美丽国，众多美丽国车企要不倒闭要不检查，数万名汽车行业从业人员失去了工作，甚至汽车城都冷清下来。我想业内对于樱花国汽车企业喜欢并不多，所以利用一下环境。” 陆中华深深地看着何熙：“你跟我想的不一样。怪不得你敢来打这场官司！” 何熙将一份文件推给了他，“这才刚开始，只是一切的基础，后面才重要的。” 何熙这趟美丽国之行，知道的人压根没几个，等着回来她就跟平时一样，除了去部委汇报了一下，照旧忙她的事情。 蕾切尔他们对于那辆还没有命名的赛车非常满意，不过也提出了一些改进的地方，这些都交给产学研中心的专家们讨论处理了。 有了翻译后，李季军算是彻底融入进去，然后彻底被震撼了——他的维修技术主要来自于两方面，一是倪亚明，二是学校。倪亚明技术很不错，学校教的也很尽心，但毕竟都有局限性，用李季军的话说：“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一头扎进去学习了，甚至外语都进步的突飞猛进，王淑梅想儿子过来看了一次，结果偷偷跟何熙说：“这小子半夜说梦话都说鸟语，疯了啊。” 不过她说的时候乐滋滋的，显然也觉得儿子出息了。 倒是吴山和夏雪那边，还是没有头绪，始终在调查中，两个人都关在看守所。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直到五月份的一天，飞驰汽车驻美丽国公司收到了一张法院传票，上面写明了晴天机械美丽国分公司因飞驰汽车在安全设计方面侵权，将他们告上了法庭。 这个消息简直石破天惊，毕竟安全性能这事儿说真的，从1983年长城在美丽国碰撞测试出彩，大家就已经偷偷买来研究了，去年开始已经陆续推出了更安全的新车，当然，他们宣传的时候，都给这些安全设计冠以新的名字。 不过晴天机械那一方始终没吭声，他们倒不会认为晴天机械没有产权意识，而是认为何熙知道，这个官司不好打，钱和精力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夏国的产权法刚刚推出，在夏国打那就跟玩一样，在美丽国打，何熙行吗？ 谁也没想到，她冷不吭的，居然起诉了。 这几年飞驰在美丽国卖的非常好，这么大的消息一出，几乎在美丽国就登上了新闻头条，这样传播力度下，到了第二天早上，夏国的几家合资车企外加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了这事儿。 东粤汽车厂，大工的山田一郎听着电话里的消息，都愣了：“她胆子不小，跑到美丽国打官司，她不知道专利官司有多难打吗？” 托卡集团詹姆，“准备一下吧，何熙不可能只告一家企业的，据我所知，市面上偷偷使用了长城安全技术的就有九家企业，她只是先找一个软柿子捏。她肯定也会告我们。” 福兰特集团夏国大区总裁艾瑞克：“真是有意思，好在我们的车还没推出，等等看。” 飞驰夏国区总裁福田邦太则直接惊了：“什么？她居然告我们？已经收到传票了，那真是件麻烦事啊。我们有了应对措施了吗？可定是要应诉的，不过这并不难，专利官司是很有操作空间的，对，上次的事情他们完全没有线索，并不知道，我想这是巧合，我明白我知道，我会去找她谈谈。” 从发出传票到开庭还需要时间不短，所以何熙还没有去美丽国，只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家报纸上就把这事儿给报道出来了——《晴天机械去美丽国打专利官司：是好还是坏？》 这篇文章将事实写的倒是挺清楚的，就是长城认为飞驰在新车上安全技术是抄袭长城的技术，构成了侵权，所以在美丽国提出了专利诉讼。 但问题不在这里，这上面写的是去美丽国诉讼不算来回车票，就官司前也要几十万美金，而且拉扯时间会很长？认为夏国已经出台了专利法，晴天机械作为夏国的企业，为什么舍近求远，为美丽国送外汇？ 这个角度的确是刁钻，也能看出飞驰的人反应迅速，夏国的专利法刚推出，负责的人根本就没有经验，如果在这里起诉的话，那么面对飞驰这样的老牌企业，很有可能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但他没直接说，却从外汇的角度说，要知道，夏国人现在还是以创汇为先，当年何熙发动机厂挣着外汇，只是不肯将长城低价卖出，李胜天还找她理论呢，更何况这种钱这么说的仿佛是白扔一样，这报纸一出，用高乐乐的话说：“他们报纸都快被信件淹没了，都是讨论这事儿的。” 要知道，这年头娱乐设施少，几乎有点文化的人都看书读报，读者来信讨论的影响力非常大的，这是想给何熙施加压力，想让她惧于读者们的反对，最终改变主意。 不过让何熙惊奇的是，居然没有一边倒！ 的确有人抨击，说是既然能在国内打为什么要浪费外汇？ 但立刻就有人帮忙回击了——“我们并没有这方面的案例，这么大的官司，应该更慎重一些。晴天机械这几年每年创汇几个亿，成为了夏国的汽车行业的龙头，带活了多少周边厂，我相信如果能在夏国打，肯定会在夏国打。而且，你们不要只看一时，几十万美金花出去了，拿回了专利，更多的美金会赚回来。” 甚至有人还写信洋洋洒洒将专利有多重要普及了一下，并且将可以收高额专利费这事儿说了说。 大概是看到了钱景，支持的人更多了。 何熙看着报纸都乐了，跟孟爱华说：“你看看，支持我的人引经据典，而且每次都有五六个人，恨不得将每个人的观点删减到数字最少才能塞进去。反对的人恐怕是找不到了，每次都选一个人，长篇累牍翻来覆去就是外汇。这讨论啊，彻底一边倒喽！” 孟爱华倒是松了一口气：“我一开始还挺害怕的，那会儿咱们刚卖车，明明赚着外汇，李胜天厂长都问到了脸上，我一开始看到了这个讨论，以为会一边倒骂我们呢，我都想好了，真要这样，我就写信跟他们辩论去。哪里想到，完全反了。” 何熙这会儿可自豪呢：“这就是咱们夏国人，虽然大家都很心疼外汇，但是我们在进步。你没觉得这两年，大家走在路上，都挺胸抬头神采奕奕，我们自信了。” 孟爱华点点头：“我就这样！” 倒是福田邦太看着报纸很诧异，问身边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你不是说这招管用吗？夏国人跟你说的一点都不一样，这完全不管用！ 对方也很惊讶：“对不起，这跟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福田邦太还想说什么，电话却响了，他看了看电话号码立刻接了起来，“社长，您好，我是福田邦太，什么？我们居然没有在美丽国请到合适的律师？晴天机械同时申请了对我们的法院禁令？！我们的车被禁止出售了，怎么会这样？” 107. 三章合一 跟飞驰不能谈，跟你们可以…… 当然, 作为社长的秋山一郎打电话给福田邦太，并不是为了给他讲讲总部遇到的困难，秋山一郎没有解释的义务, 而是说：“将你们做过的事都藏好。” 福田邦太自然知道为什么，那边打着专利官司，如果夏国再查出来他们找人偷晴天机械的专利，那真是自打脸, 美丽国可是陪审制，如果有了这个把柄, 印象分就全没了？ 福田邦太立刻应了：“您放心吧。”他还是很关心, “美丽国那边我们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人吗？” 秋田一郎一想这事儿脑袋都大了, 不过这会儿他忙得很，没有跟福田邦太闲聊的时间，没多说就挂了。 随后助理就敲门进来了, 非常恭敬地说：“刚刚美丽国的总裁山崎光义打了电话过来，您正在打电话，说是十分钟后再打过来，是关于律师和法庭禁令的事情。” 秋田一郎点点头，略等一会儿，果不其然电话进来了, 他接过来就问：“律师找的怎么样？” 山崎光义非常严肃：“十分抱歉，我已经尽力了。晴天机械在半个月前，由大律师亚历克斯出面，同各大律所签订了知识产权事务委托合同。长城压根就没在美丽国上市，都以为这不过是因为晴天机械在美丽国申请了大量专利，是一种拜码头行为，毕竟我们也这么做。这是业内常规。” “谁也没想到, 晴天机械会提起诉讼。所以，几乎所有在专利权官司方面不错的律所都签过了委托合同，我已经找了一遍，大律师里，甚至是这几年在这方面表现不错的律师，都因为权利冲突，不能作为我们的代理律师。” 秋田一郎皱着眉头，敲击着桌子，不过并没有将这些手段跟何熙放在一起，他问的是：“这简直是老奸巨猾的手段。这个亚历克斯怎么会这么帮助晴天机械？！” 山崎光义叹口气：“一方面，拿下越出名越大的官司对于律师来说，是名利双收。长城虽然没有在美丽国上市，但这两年其实风头不小。 首先是碰撞测试给美丽国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即便已经过去了两年，但一提到安全，他们第一印象还是认为长城是最安全的车。 其次是中东富豪的推波助澜，他们几乎将长城山海吹成了神车，甚至很多富豪来欧美购物都会托运一辆长城山海，为的就是它的安全性。 在这样的背景下，长城虽然没有在市场上发售，但话题不断。 而于我们在美丽国市场的占有率也节节攀升，成为了首选用车，代理这样一个官司，不但是诉讼费惊人，对提升名气大有裨益。所以，知道没办法代理我们的官司，很多律师都表示了遗憾。” “当然，”山崎光义接着说，“这不是唯一原因，我了解到，亚历克斯在夏国生活过，听说他出生在夏国，小时候父母双亡，是一个夏国妈妈无私地收留了他，养大了他。到了十岁，他才被美丽国的家人找到接回，所以根子里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夏国人，他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陆中华。” “怪不得！”秋田一郎此时只能发出这个感叹，这样的渊源哪里是临时抱佛脚能有的。 他只能问：“那现在是什么建议？” 山崎光义只能说：“两边合作。我们只能在起诉地法院找一个口碑不错的专利律师，目标是两点，一是对美丽国专利权和专利法都了如指掌，二是对本地法院的法官比较熟悉。” “但这样的话，我们需要配备两方面，一方面是从樱花国本地请来专利官司的大律师，充作幕后指挥，弥补美丽国这位律师的不足。二是我们需要组成一个技术团队，帮助这两位律师对专利方面进行理解。”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晴天机械将合适的律所都合作了呢。但这样的问题也很大，樱花国是大律师，但是不熟悉美丽国的制度规范，所以即便在樱花国很厉害，但很多地方可能并不敏锐。而美丽国的小律师，要是真行的话，不就是大律师了吗？ 更何况，这种幕僚只能在庭外有所作为，上了法庭，还是要靠小律师临时应变的，也就是说，何熙没打官司之前，先赢了一步。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飞驰并不会觉得太过难过，重要的是，何熙居然还有第二步，她居然申请了法庭禁令。 美丽国的法庭禁令有两种，一种是临时的，在诉讼前申请提出，为的是防止被告继续侵权。一种长期的，就是如果原告打赢了官司，这条禁令就会一直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