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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巧,转瞬即逝的冷笑,被出门给大妮端洗脚水的邓琳琅看了个正着。 跟她有关系吗? 没有。 邓琳琅对仓房前的人们视而不见,跟大妮两个洗漱完窝在被子里,教她背乘法口决。大妮已经有些犯困了,头一点一点的重复着“一一得一”。 “算了,你先睡吧。”邓琳琅有些无奈的让大妮躺好,没一会儿就听到孩子平稳的呼吸声。 门呯的一声从外头被顶开,许丽荣一脸不高兴的搬着个袋子进来。大妮的身子哆嗦了一下,邓琳琅赶紧拍了两下,又睡实了。 把粮食堆到柜角的许丽荣看到邓琳琅拍孩子的动作,默默关上了门,对她吐槽道:“早知道那天我就跟着你一起把粮食分出来了。这才两天,我们每人都比你少分了九斤。” 除了微笑一下,邓琳琅不想接话。少的九斤去了哪儿,这些人自己心里应该有数,许丽荣自己可能没抠出这么多,忍不住吐槽,等会张晓凤搬粮食回来,肯定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许丽荣的确心里憋的难受才跟邓琳琅嘟嚷一句,说完自己也后悔了——邓琳琅分粮食只分自己的,可以按分掉的粮食减去定量算。今天知青们集体分粮,就得按实际有的粮食均分。 再按生产队分粮数减去吃掉的定量分,中间要出个大窟窿。 更让许丽荣后悔的是,她跟谁吐槽都不该跟邓琳琅吐,因为这窟窿没有一粒是邓琳琅造成的——邓琳琅为了不让袁劲松为难,真的做到了不抠一粒粮,所有知青心里都有数。 每天吃到嘴里的饭稀稠骗不了人。 没用许丽荣后悔多长时间,张晓凤也搬着分到的粮食回来了,看了看许丽荣放在地上的袋子,有些为难的说:“冬天的时候还得在屋里洗漱,潮汽大的话粮食放地上可不行。” 然后两人便开始倒腾柜子,腾地方装粮食,再把收拾出来的东西包好推到炕梢,也不知道折腾到了几点,邓琳琅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得想法子搬出知青点,别跟这些人掺和了。 早晨起来大家因为谁先用灶做早饭争论的时候,邓琳琅更坚定了这个念头。她才不跟那些人争,灌上热水瓶子、揣上几个昨天郑秀敏送来的玉米面饼,拉着大妮就来到牛棚。 等许大富上工来,邓琳琅正把最后一口烤饼子塞进嘴里,大妮手里还有小半块,看得许大富一愣:“咋跑这来吃早晨饭了?”快深秋了,牛棚的味道虽然比夏天轻点,仍不是吃饭的好地方。 大妮拿着自己小半块饼子,冲许大富笑了一下:“大富爷爷早。” “唉,早,早。”许大富又一个愣症之后,嘴角微微上扬后很快放下,才听邓琳琅说:“没办法,知青点现在分开做饭了,我抢不过人家,就带大妮过来烤个饼子对付一下。大富叔,我用了点柴火,等下带大妮捡点补回来。” 大妮看着邓琳琅张了张嘴,很想说玉米饼两面烤出金黄的嘎吧,夹上她叫红红的那个东西,比疙瘩汤还好吃。 邓琳琅轻轻捏了捏大妮的脸蛋,示意她快点趁热吃饼子,又倒了杯水等着晾凉给她喝。见她照顾大妮如此细致,许大富的倒皱起眉毛来:“天越来越冷,你们还能顿顿在这边对付?” 邓琳琅同样为咋搬出知青点犯愁,为难的说:“哪能咋办,知青点就厨房就那么大点地,一起做饭真做不开。唉,要是我能搬出来住,大妮就不用跟我一起受罪了。” “只要跟娘在一起,我不怕受罪。”大妮的声音细细的,却把两个大人听呆了。 如果有特效的话,邓琳琅额头一定有三条粗粗的黑线,娘是个什么鬼,自己啥时候成了大妮的娘?! “别胡说,我才比你大几岁,你还要找家人呢,可不能管我叫娘,要不到时候你家里人该不高兴了。”邓琳琅得把小孩的错误思想及时纠正过来。 大妮觉得手里的饼子不香了,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邓琳琅说:“原来他们都骂我是没娘的孩子,不给我饭吃,不给我衣裳穿。可你一见面就给我糖吃,给我烙油饼,给我穿新衣裳,还顿顿给我饱饭吃。你要不是我娘,为啥对我这么好?” 这是一个有奶就是娘的孩子,是吧,是吧? 邓琳琅磕磕巴巴向大妮解释:“我给你糖吃,是怕你一直在那个玉米秸垛里呆着晚上冻坏了,烙油饼是我自己想吃顺手给你一张,这衣裳也不是新的,是许婶子拿来建功的旧衣裳改给你穿的。” 所以你不能赖上我,知道不。 大妮的眼泪在邓琳琅说到一半的时候,吧哒吧哒掉了下来。她没如一般孩子不如意时高声哭闹,就自己坐在原地,大颗大颗眼泪顺着瘦小的脸蛋滑落,雾蒙蒙的眼睛一直看着邓琳琅。 与看到成静然水雾迷蒙的眼睛不同,看到大妮这种哭法,邓琳琅的心一揪一揪的,语无伦次的解释:“你别哭呀,你看你今年都四岁了,我才十七,我咋能做你娘呢?没准明天公社就找到你的家人了,你得回家呀,你跟着我连户口都没有,你就成黑户了,连口粮都分不到。” 在许大富眼里邓琳琅同样是个孩子,现在要被另一个孩子叫娘,他也觉得很别扭。可想想大妮刚才说的话,他又觉得情有可原: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心甘情愿送给一个人的,除了亲生爹娘,很少有人能做到。大妮没娘了,在原来的家里受过没娘孩子的苦,邓琳琅无私地对她好,她可不就认定邓琳琅是她的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