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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铭嘴里又塞了一个青杏正在大嚼特嚼,听了这话直接呛了一下差点喷出来。 “咳咳咳”,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咳嗽,缓和了半天用长衫一抹嘴。 “诚和当的二柜不是小田兄?我岂能去占了他的位置不成?” “小田叔如今坐头柜,二柜之位正是空缺无人,他替我引荐了崔先生您。”洛萤回道。 “小田兄坐头柜......?那?”崔子铭一愣,随后眼前这年轻小姐正是诚和当的新东家,霎时明白过来,他立刻正色。 崔子铭拱手一礼,“恕我言语轻犯了,还请二位节哀。” 他低头苦笑,“这些日子孤身一人憋于家中,未能前往诚和当吊唁,实在抱歉。” “家父令丧仪从简,并未对外报丧,您无需挂心。”洛萤回着。 “子铭兄,我看嫂夫人与老太太,还有孩子似乎都不在,你又一人憋在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小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院子内的异常。 听见他的话,崔子铭脸上苦笑更深,长叹一声。 “说来话长,都是那个假蛐蛐罐惹的祸!” 第9章 迢迢长路9 ◎蛐蛐儿◎ 据崔子铭所说,自上月他在泰和当坐柜之时打眼,误收了那假蛐蛐罐,这将近一月的时间,他是一日渐一日的憔悴。 原本打眼,这在行当里本就是寻常的事儿,做这一行的,眼力虽然高超,但谁又能说自己真有那火眼金睛,保准不出错? 天下做伪造假之匠人如过江之鲫,顶尖的造假匠人做出的伪品更是令人真假莫辨。 只是这眼力的行当,打眼终归是一件丢人丢脸的事儿,对于古玩行,典当铺,一次打眼之后,谁知道你有没有第二次? 若是传扬出去,听闻你犯过错那客人的信任程度也要下降三分。 泰和当注重名誉,但崔子铭坐三柜多年,也是一点一点从小柜升上来的,本事在这里,也不会因为这一次的打眼就将他辞退,是崔子铭自请离去的。 “将假蛐蛐罐误认成墨玉罐,我这实在是名声扫地,只怕日后不知给铺里添了多少麻烦,哪还有脸继续坐下去。” 崔子铭一边苦笑一边叹息,他这个错误犯得可太严重了。 所谓蛐蛐罐,自然是用来饲养斗蛐蛐的容器。 而赵子玉,乃是旧朝制作蛐蛐罐的名家,几乎是宁朝北地一带蛐蛐罐的代名词,声名赫赫。 赵子玉的蛐蛐罐,古雅朴拙,泥无金星,宛如汉代玉璧,乃是珍品中的珍品。 那喜欢斗蛐蛐的贵人顽主们更是以赵子玉蛐蛐罐为荣。 因为价值高,赵氏蛐蛐罐的造假众多,市面上的真蛐蛐罐万不存一。 可崔子铭的这次打眼,并非是将那仿造的赵子玉假蛐蛐罐认成了真蛐蛐罐。 而是将浸透黑包的假蛐蛐罐,误认成了墨玉罐子! 时下市面上假蛐蛐罐横行,大家伙儿都知道是假的,那假货自然是假货的价钱。 没想到反倒是有人利用假蛐蛐罐做成墨玉般的样子,反其道而行之,让崔子铭这一朝打了眼。 “那假蛐蛐罐也不知是如何浸透沤成的,浓色如墨,连质地我当时瞧着都与一般墨玉无二,一丝都没有瞧出个假来。” 回想当日,崔子铭甚至觉得自己是被鬼给蒙了眼,只是那典当之人的面孔却是记不清。 这打眼的东西,要由打眼之人亲自处理,长个记性狠狠地记住这个教训。 崔子铭说,那假蛐蛐罐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是以锤子砸,又是摔到地上,被弄了个粉碎。 那假蛐蛐罐本身就是伪造的,又被二道贩子伪造成了假墨玉罐,说归到底,这蛐蛐罐的材质速来都是泥罐子,可不是玉。 那泥巴做出来的东西,虽然坚硬,但终归是泥,粉碎还是容易的。 可这假蛐蛐罐一经粉碎之后,却是崔子铭噩梦的开始。 “当日处理了那假蛐蛐罐,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心里觉得又是丢人,又是愧于铺中,名声扫地,也不知日后他人如何看我。” “我整个人也有些浑浑噩噩的,心里觉得实在对不住掌柜朝奉,便自请辞退还家。” “那时候心情烦闷,收拾了东西也不想回家,带着包袱就去了前门四友轩家的大酒缸。” 伴随着崔子铭的讲述,洛萤与王小田似乎被带到那日。 寂寂黄昏,崔子铭从泰和当小门出来,意欲掩面,只觉得多年信誉名声毁在了今日。 他心中寥寥,步子慢吞地在街上走着。 不想归家,身边是路过的行人与胶皮,此刻他生怕谁人认出了自己。 可走着走着,看着清冷月光,只觉自己好笑。 他一个当铺里的三柜,说的好听是三掌柜,说的不好听也不过是东家雇佣的伙计罢了,哪里来得那么多人识得自己呢? 悄立市头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 带着满腔的苦涩难言,脚步踽踽,崔子铭撩起竹帘进了大酒缸。 他要了两个酒,一盘煮花生豆,来上一碟炸饹饹盒儿,等着伙计送上了黑皮子马蹄碗的两杯白干儿,正端着酒碗准备闷上一大口。 崔子铭看着这潺潺酒液,眼神恍惚之间,仿佛在这酒碗里看到了一只黢黑的蛐蛐儿,惊得他手腕一抖,酒碗里的酒液都被这一抖洒出来些。 --